“听说肖先生的父亲是路家管家，肖先生和路小姐算是青梅竹马。如今肖先生虽然说娶了路小雪，却依旧住在路家，某种意义上等同入赘吧？”
不等肖陆铭应话，凌烨君就冷冰冰的出声打断她，“够了。”
路小雪被呵斥，心底郁结，正纠结着要不要反驳一句，就听到他还有后续——“妇道人家就是话多。”
凌烨君朝脸色稍霁的肖陆铭点头，虽然依旧瘫着一张脸，语气却缓和了几分，道：“路先生，你不用理她。”
噗……哈哈哈！好在定力不错，路小雪才没有当场笑出来。强憋着笑，心想肖陆铭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就算是等回去，也足够她回味到肚子疼了。肖陆铭厌恶极了的瞪了苏清浅一眼，却没有在凌烨君身上有所怠慢，绷着一张黑脸，给人引领，“凌先生这边请。”
“爸的病需要静养，所以我们让他住三楼，请了专门的看护。”
肖陆铭领路的时候，叹了口气，“小雪的去世对他影响很大，不过不用继续化疗，也减轻了痛苦。希望最后这段时间，他能过得轻松乐观一点。”
凌烨君看了眼身侧路小雪的表情，没有再搭腔肖陆铭的话。不过他不说，不代表路小雪不说。路小雪听着肖陆铭这番“有情有义有孝心”的话，先是敛着眉，心中冷哼一声虚伪。然后装模作样的跟着轻叹一声：“路先生所作所为，路小雪在天有灵一定都能看到，感动的给予回报。”
这话里明夸暗讽，三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谁愚蠢的去拆穿。凌烨君是懒得理她是私人感情，肖陆铭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路小雪当然是为自己当初的瞎眼抱不平。“苏小姐似乎和我家小雪很熟。”
路小雪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你曾经都有了我电话号码让我来参加葬礼了能不熟？还有，我路小雪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能不能要点脸，你上赶着倒贴，我还嫌你脏！路小雪占着苏清浅的皮相，音容笑貌皆是风情，此时抬起空着的手掩唇一笑，但是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路先生，你叫我凌夫人比较合适吧？”
“那凌夫人也不用那么生分，叫陆铭就好。”
肖陆铭皮笑肉不笑的回话。路小雪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笑笑，眼底的鄙夷昭然若揭。如果不是凌烨君在，估计两人恨不得已经撕上了。不过是碍着他在，才会这样话里夹枪带棍，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当然，凌烨君心知肚明，也没那个必要去戳破这笑里藏刀的背后是什么。一行人进了偏院，只见刚刚还明媚的天气突然间黑云压城。路小雪心中莫名有点压抑，灼热的光线仿佛一瞬间被如数收回。偏院的三楼走廊寂寂无人，又没有灯光，就显得有点阴森了。“不是说有请护理？”
她问。“这个时间刚下班。”
肖陆铭应付自如。来到暗红色的木门前，抬手敲了敲，“爸，是我，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声音，肖陆铭也不是为了等对方回答，推开门进去。路小雪对偏院的记忆很少，也许是以前不怎么来玩的缘故。今天再见，发现原本拿来藏书的阁楼，看着竟然是这么的死气沉沉。肖陆铭驾轻就熟的走去拉窗帘，“要下雨了，七月天孩子脸，真是说变就变。”
窗帘拉上，屋内就彻底陷入了昏暗。路小雪愣了一瞬，下意识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白炽光瞬间赶跑了昏黑，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坐着个老人。满头银发，微微侧头睡着了，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相册，他面容安详。“爸，有客人来了。”
肖陆铭上前，声音格外的轻柔。路上善没有动，轻轻的呼吸起伏昭示他此时的安睡。路小雪走上前两步，将手中的药放在他边上的桌几上，看着那熟睡的，瘦削到深陷的五官，她强忍着扑上去拥抱的冲动。干涩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她才尽力展颜，用轻松的语气道：“路老，我们来探望您了。”
路上善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那双向来有着包容慈爱的眼不再清晰，阴翳起一层浅褐色的斑点。那双能将她抱起举起，刚劲有力的手，也瘦如枯树枝。形容枯槁，都不足够形容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路上善。路小雪似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差点直接掉眼泪。腰间突然一热，一股力道将她搂住，像是借此给她力量。她抬头看，却看到凌烨君只是不动声色的搂着自己，一边朝路上善颔首——“路老，家父凌天详，家母李慧珍。我叫凌烨君，这位是我的妻子苏清浅。我们来探望你一下您。”
路上善其实已经看不清人了，费力的连说了两句“好好。”
就没有再说话。路小雪看向肖陆铭，“能让我和路老单独说两句吗？”
“当然可以。”
肖陆铭优雅的浅笑。他不怕她耍什么花样，虽然自己和路霜霜做那事的时候被这女人捉奸在床，但老头子此时就如已经宾天的帝王。遗诏早已经传下去，甚至已经实行。两个人真要再说什么，除了这个苏清浅，没有人会知道，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何况，苏清浅真要把那件事说出来，无异于给他心口一刀，直接送老头子归西。肖陆铭答应的爽快，不用路小雪开口，凌烨君就说自己要出去抽根烟也离开了。于是房间就剩下了路小雪和路上善父女二人。路小雪不敢露出端倪被肖陆铭起疑，好在想哭的那股子劲儿忍过去，现在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她搬来椅子坐在仿佛再次陷入睡眠的路上善身边，握住他干瘦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想要拿出他双手压着的相册。“路老。”
她轻唤。老人呼吸渐重，倏地睁开了眼。那眼睛清明如他清俊年少时候的样子，温柔又包容，双手也极为有力的压住了相册，看向她，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在咳了声后笑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