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尘散尽,山崖顶的碎石还再扑簌簌向下滚落着,飞剑的半截剑身嵌入山体岩石之中,似乎怒气未消,不停地震颤着铮铮作响……中年侍卫露出惬心的神情,手指山崖顶,得意地喝道:“崖顶叛贼小儿,听好了,此时若能看明情形,幡然悔过,交出叛军粮草,保你既往不咎,回家耕田狩猎,安身立命,岂不快活……”“贼喊捉贼!”
崖上一声苍啸断喝响起,打断了他的话,声音犹如狮虎吼啸,震慑山谷。一个身影从岩石后缓缓站起,随手掸了一下衣衫上的浮尘,浩然挺立,讥讽道:“无尽的徭役差税,百姓岂能安身立命?天下十八般兵器你不练,偏偏选择练剑(贱),而且专修下剑(贱),下剑的招式那么多,闯荡江湖,你拿出手的也就是醉剑(最贱),难道这就是你学剑的最高境界,人剑合一吗?”
“骂得爽!字字生花!”
那名年轻的护卫亲兵听出老人的一语双关,弦外之音,高声的开口赞道,崖顶瞬间响起护卫亲兵们的阵阵哄笑声。中年侍卫气得面色惨白,恼羞成怒,破口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叛贼,自己寻死,今日便成全你们……崖上回话之人,可是‘月光社’的独臂幽灵?在你魂灭道消前,先要撕烂你的这张臭嘴。”
话音未落,迈步向前几步,耳廓微动,使出闻声辨位的绝技,右手暗暗一扬,藏于袖中短箭,如毒蛇吐信,疾驰而出,杀向崖顶上的独臂老人……此招可谓阴险至极。独臂老人高居崖顶,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但见他不慌不忙,待袖箭悄无声息杀到身前,中年侍卫暗自欢喜之际,倏忽侧过头,用嘴瞬间稳稳衔住袖箭,轻描淡写间化解了他的独门暗器。然后,老人乜斜着眼睛望向中年侍卫,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双唇轻启,“呸”的一声,将口中袖箭掷于崖下。中年侍卫嘴角露出阴鸷的冷笑,不甘示弱地对视着独臂老人,心中暗道:“果然不虚江湖传闻,活该你遇到我,今日就让我的长剑终结你的传说,以除后患,解我心头之恨。”
此刻,若是凭他个人能量磁场的一己之力,远距离取回嵌入岩石的长剑,似如登天。中年侍卫缓缓回头,扫了一眼神情尴尬站立身后的护教侍卫,疾声令道:“天龙穿云,列阵!”
“诺!”
话音刚落,一名白衣侍卫身形骤然快速旋转着向空中飞升,双手举剑,衣袂飘逸,犹如平地卷起的一股旋风,带起的脚下枯枝浮败叶和尘土悬浮半空,有三尺之高。转瞬之间,二名白衣侍卫,面对站立,双手互相搭肩,同时旋转身形,飞升空中,第一人双腿绞住二人的手臂,抵消了他下坠的重力,紧接着是第三对,第四对……纷纷旋转飞升相接,依次衔接默契,如笔走龙蛇般流畅,远远望去,宛如漂浮在旋风中的一条若隐若现的巨大百脚蜈蚣。“什么天龙穿云,不就是爬地的百脚蜈蚣毒虫吗?吓唬小孩的吧。”
山崖顶有护卫亲兵高声地嘲讽道。“师兄此言诧异,这是在表演空玄教禁欲信女的舞蹈。”
另一人附和着竭力损道。白衣侍卫的阵形越旋越快,缓缓向前移动,一股股疾速的旋风裹挟着地面的积雪块,犹如蛟龙闹海卷起的千层浪,阵势恢宏,磁场能量,如天崩地裂一般,烟尘弥漫,恐怖如斯。中年侍卫悬浮半空盘守,双眼微闭,进入禅定,意念与阵势同频共振,融入一体,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弯曲,一式“仙人指路”挥向山崖长剑,口中暴喝一声:“收!”
一道白色玄光从二指中激出,嵌入山体的长剑在玄光中挣扎震颤,泛起凛冽的寒光……“嘣”的一声,长剑倏忽间脱离山体,铮铮作响,呼啸着随着玄光飞入中年侍卫的手中。一抹血色黄昏中,滚动的旋风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渐渐逼近山崖,旋风形成的巨大风洞,仿佛要撕裂山川大地,一时间是风卷残云,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狭路相逢勇者胜,未等阿云古楞令下,骁勇的卫队亲兵纷纷从掩体之中跃起,凛然挺立崖边,迎风飘舞的黑发,宛如一面面亮剑的战旗……众人挽弓搭箭,气势如虹。“嗖,嗖嗖……”雨点般的箭矢,追风逐电杀向蜈蚣敌阵,杀气四溢的箭矢刚刚刺破玄光波,却莫名消失在旋风与玄光交叉组成了层层的防御之中。突然,一支长箭陡然从阵中飞出,谁知飞到半路高空便忽忽悠悠失去准头,那名站立崖边的年轻亲兵举目一望,心中乐了,“就这箭法,恐怕连只老母鸡也打不到,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猎人百无一失的箭法。”
他心念一动,便举弓搭箭,射向空中长箭,“嘭”的一声脆响,空中长箭却未被斩落跌地,而是骤然分解成七、八个小箭矢扑面而来,年轻的亲兵避闪不及身中二箭,身形一晃跌倒崖边向下滚落着,几名亲兵见状,纷纷飞身崖下扑救。崖上的众人第一次眼见这毒辣难防的箭矢招式,未等醒悟,蜈蚣阵中再次射出密集般的长箭,空中箭矢狂飞,似飞虫过境一般,拖着“嗡嗡”的响声划破晴空……后退?河谷出口必将失守,血性满腔的众亲兵纷纷飞身跃下山崖,举剑迎战。此刻,狂旋的蜈蚣阵已冲到崖下,尘烟中,刀光剑影露出嚣张的狰狞。“杀!杀!杀……”杀声似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崖下几个亲兵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率先冲向敌阵……强强对决,死不旋踵,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枪呼啸飞掠,血染的刀剑,低沉的吼声,整个山谷都被这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二名浑身血迹斑驳的亲兵相互搀扶,踉踉跄跄从阵中杀出,且战且退,距离出口越逼越近……兄弟二人立下脚步,仰起满是血污的脸,向崖上高喊,“快,立旗!”
阿云古楞手握战旗,热泪满眶,凝视着崖下的兄弟,迟迟挥不起手中的战旗……“兄弟,来不及了,立旗,来世再做好兄弟……”凄厉的嘶喊震撼山谷。战旗迎风一展,泪水飞扬,山谷的三面群山骤然响起轰隆隆的巨声,犹如雷鸣一般,成百上千的雷石排山倒海般砸向山谷,恰似雷霆出击……二人仰望战旗,会心一笑,紧紧相拥。雷石很快堆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藏了一切。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血肉横飞的山谷,浓浓的血腥味飘至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