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的窑洞里盘着一张土炕,炕上摆着一张矮桌,此刻,他们三个人就在炕上围着这个小矮桌团团而坐。三个人面前各字摆着一个粗瓷碗,里头装着热气腾腾的油泼面,三长老还热情地给他俩一人剥了一疙瘩蒜。琅千秋眉心抽抽,她就知道这个三长老是最难对付不过的了,以往那些硬手段,在这里不起半分作用!三长老笑眯眯招呼道:“贤侄女,别光坐着看啊,在叔这里还客气什么。叔扯面的手艺可是一绝,你和你朋友还不快点尝一尝嘛!”
他一边吃面,还不忘记再来一瓣蒜,张口同琅千秋说话的时候,一股刺鼻浓郁的蒜味扑面而来,简直熏得她能原地起跳回旋向上翻起一周。她将身子稍微往后坐了坐,眼角看见聂冷川漂亮眼尾已经通红一片,一张手控制不住的想往上抬,想用袖子将口鼻捂住。琅千秋心里忍不住好笑又心疼,龙的嗅觉比人类何止灵敏千百倍,此刻聂冷川显然是已经被熏得晕头转向了。三长老当然是故意的。琅千秋当时被琅泽捡回来的时候,瘦瘦小小一个,据琅泽所言,她父母双亡之前,家庭条件也算的上优渥,再加上父母亲将她宠的掌上明珠一般,给她养的十分挑嘴,诸如沾上葱蒜的东西一律不碰。后来被琅泽养了,这臭毛病也一直没改过来,啥东西都不好好吃,就啃些白面馒头泡水,愁的他头发都掉了好几根,一度以为这小姑娘要养不活了,最后才不得已在山上给她开了一个小厨房。那些古早的记忆琅千秋当然是没有的,不过确实是一直到现在都十分挑食。以前山门聚会的时候,琅泽还在几位长老跟前抱怨过,自己收的这唯一一个徒弟不好养活,其他位长老都纷纷表示理解,再感叹一下琅宗主带娃不容易。只有三长老,这老匹夫就常故意吃了满口大蒜,然后去琅千秋脸跟前哈气。琅千秋那时候小小一个,躲又躲不掉,常被熏得眼眶通红,委委屈屈的跑回自家师傅怀里小声抽泣。后来三长老逢人就说了,甭看琅千秋本事大修为高,其实好对付得很,都不用动灵力,只要以大葱当长剑,拿蒜头当暗器,保准能将她赶到羊圈里去。现在这三长老这样跟琅千秋说话,在她碗旁边放这么大一坨蒜,自然也是故意膈应她的。这真是一段黑历史,琅千秋近乎仇恨的盯着眼前放着的几瓣蒜头,眼里快要喷出实质性的黑色火焰,压低嗓子道:“三长老,您有什么话就明说,请不要在这里磨着时间了,弟子还有些要紧事没办呢!”
那三长老看她态度强硬,于是便也有所收敛。他想了想,先掏出一个烟斗,在腰间的烟袋子里挖出一锅旱烟,放到嘴里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这才试探地问道:“贤侄女,三叔叔听星丫头说,你这次出门历练没跟队伍,自己一个人走了?”
顿了顿,还不等琅千秋作声,他又连忙道:“当然啊,贤侄女,叔这可不是怪你,你们年轻人嘛,是该出去多走走,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你师傅没得早,你这些年也不容易,苦了你了。不过要叔说,这点星儿就该跟你学,那丫头,这些年被我给惯坏了,娇气的很!”
琅千秋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暗道:“得,您徒弟最金贵,这用不着您跟我说!”
三长老见琅千秋默不作声,并不表态,便自顾自问下去了:“贤侄女,叔可听人说了,你这出去了大半年,你可是搞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怎么,不打算拿出来让叔也开开眼?”
烟雾缭绕中,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聂冷川一眼。真是好笑,分明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却非要搞这些弯弯道道来说。琅千秋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他拆穿:“他就在这里,您不是已经看见了?”
好家伙,聂冷川先是给大蒜熏得够呛,现在又在这满室的旱烟中无所遁逃,给这人呛得是满脸通红,眼眶更是深红一圈,连睫毛都浸湿了。和琅千秋一对视,两只眼睛湿漉漉的,虽然强做着面无表情,可琅千秋却无端觉得他跟个动物似的,十二分的可怜兮兮。琅千秋皱了眉,心里顿时恼火起来。她朝聂冷川勾勾手,这家伙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扑过来,将她扑了一个满怀。琅千秋在他背上抚了两把,权当安慰,指尖一动,平地立刻起了一阵细风,将这股浊气吹的干干净净。聂冷川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觉得舒坦了。“嘿嘿嘿,”三长老又吧嗒抽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却再也飘不到琅千秋那边了,他怪笑两声,道:“贤侄女,你找的这个东西,可非凡物啊!”
琅千秋只顾着看聂冷川的反应,头也不抬道:“我心中自然有数。”
三长老眯着眼睛,将琅千秋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笑道:“以往先辈们也未见过这东西现世,它是利是害也未可知。你能将它擒住,自然证明你本事非凡,可这东西实在是厉害,饶是连星儿的神蛟都压制不住……”琅千秋不耐烦的抬眼,打断三长老,扬声道:“您究竟想说什么?”
三长老尴尬一笑,道:“三叔叔是想说,这东西在你手里过于危险,若发生什么不测,实在是难以应对。叔想,咱应该找个更靠谱的、更有能力的人来接管它,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琅千秋垂眼冷笑,再开口的时候竟然十分认同,她谦虚道:“您说得有理。”
聂冷川急了,他猛地坐起来,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三长老也是一怔,他没想到琅千秋竟然这么好说话,于是趁热打铁,连忙问道:“不知那位人选,你心中可有想法?”
不管琅千秋心中有没有想法,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林淡那小子跟星儿已经处在了一块(哼,莫以为他不知道,他老人家耳聪目明,什么都晓得),林淡已经擒了一头蛟送给自家徒弟,他若是能从琅千秋这里将神龙过给林淡,那他岂非更加与自己爱徒相配?“自然,”琅千秋点点头,正色道:“我。”
三长老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竟然也跟着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琅千秋笑弯了眼,她自然很乐意再说一遍:“正是本人。”
她从炕上施施然跳下来,淡定的理理衣摆,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除我以外,再无旁人。”
聂冷川自动跟在她身后跳下来,这个举动在三长老看来,就是说这条龙暂时没有要换个“主人”的意思。琅千秋扭头要出窑洞,顺便还撂下一句话来:“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您年纪大了,别整天瞎琢磨抢别人的东西了,您抢了我师傅的东西不够,现在又来打我的主意,您老不害臊的啊?”
三长老老好人的形象终于伪装不下去了,他猛地摔了碗,怒声骂道:“无知小儿,狂妄自大!”
琅千秋扭头一笑:“您过奖!”
三长老怒喝一声,拍案而起,一杆烟枪不断变长,与人齐高,在三长老手里舞的虎虎生风。他伸着烟杆去敲琅千秋的背,口中厉声道:“哪里走!”
这一招来的又猛又急,携带有雷霆之势,琅千秋连忙闪身避过,聂冷川却猛地回头捏住那杆烟枪,冷声道:“我是她的,这话早已经说的十分明白,难道您是要明抢不成?”
琅千秋:“嗯?”
什么叫“我是她的”,这话虽然说的意思没错,可是听上去怎么就有点不对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