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只想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你对我的好,全都是虚假的吗?”
“一丝一毫真心也没有?”
宁老爷子看着她苍白的脸,固执紧盯着他的眼眸以及微颤的嘴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再次恍惚了几下,似在梦中,有片刻的失神。宁蓝心里一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没有!”
宁老爷子铿锵的两个字拉回了她的思绪,宁蓝苦笑一声,眼底浮出一层水光,低低的呢喃,“是吗?”
“我知道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黎白把宁老爷子带走,眼眸闪过不知名的暗光。宁海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不曾开口。宁蓝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转身朝楼上走去。展拓对一脸焦急的展老爷子投去一个让他稍安勿躁的目光,跟了上去。“我们走吧。”
宁海看向丁雨梦,口吻冷淡,“我送你离开帝都。”
“哦。”
丁雨梦乖乖的跟着他出了门。宁蓝软软的躺在床上,眼神呆呆的看着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灯,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她和宁老爷子的感情其实算不得很深,一来她来这个世界不算多久,二来她和宁老爷子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怎么说呢。大概是真相太不堪,事实太丑陋,让她一时片刻承受不了这个严重的打击。又也许她太信任宁老爷子,被背叛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浓郁。宁蓝想,若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还在的话,恐怕她遭受到的创伤会比自己要大的多。毕竟宁老爷子是她的亲生爷爷,她又在这二十多年里认定了他是她唯一对她好的亲人。不像自己,一个外来者,即便对宁老爷子产生了亲情,也肯定不如原主来的浓厚。咔哒一声。卧室的玄关处传来锁门的声音,宁蓝抬了抬眼皮,看到走进来的展拓,有气无力的道。“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话,那么不用了,我还好。”
展拓坐在床边,清俊的眉蹙了下,“我怎么感觉你突然一下就想开了?”
“你很希望我想不开么?”
宁蓝哼了哼。“有点奇怪。”
展拓抚了抚她的头发,“为什么?”
“因为我找到了答案啊。”
宁蓝眼中露出之前宁老爷子出现过的恍惚之色,声音低不可闻。“我觉得爷爷很悲哀,父亲很悲哀,我也很悲哀,而这种悲哀很可笑。”
“嗯?”
“你就不奇怪么?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过了二十多年都化解不了?”
宁蓝不答反问。“除非是类似杀父杀母的深仇大恨。”
展拓有些懂了。“是啊,但我和爷爷没那种大仇啊,也许二十多年前,他因为一时冲动真的想杀了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该冷静下来了。”
宁蓝慢慢的说着,声音有些沉重,“爷爷恨丁雨梦,他也恨我,但他清楚,我是无辜的。”
“所以他不会恨到非要杀死我,折磨我让我痛苦已经足够了。”
“可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宁蓝顿了顿,涩然一笑,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因为他得了老年痴呆。”
刚才她就发现了爷爷的眼神很不对劲,略略一分析,就猜出了这个可能性。她是个医生,虽然不是精神方面的医生,但也略知一二。“老年痴呆?”
关于宁雄为什么非要杀宁蓝,展拓也是不解的。他对宁蓝的恨是迁怒,这种迁怒还不足以一定要她死才能解恨。“爷爷恨丁雨梦婚内出轨,使得宁家成为一场笑话,作为丁雨梦的女儿,我理所当然的被他迁怒了。”
“爷爷戎马一生,把名声看的很重,一开始他是真的想杀我,这种想法压在心底,形成了一种执念,不过这种执念被他的理智压制了,谁知之后,他得了老年痴呆,精神状态变差,不停的回忆以前,精神恍惚且情绪焦躁,这个病加深了他的执念,导致他已经不想去分辨谁对谁错,谁是无辜谁是罪魁祸首了。”
“不巧,那个时候因为我们相爱,我不再痛苦,甚至变得很幸福,这成为了他动手的导火索!”
加上他可能潜意识里就定下了她不是他孙女儿的事实,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虽然爷爷有用药物控制他的病情,使得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其实他的精神和内心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所以我才说他可悲,父亲可悲,我也很可悲。”
展若眼底掠过一丝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爷爷的病,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
宁蓝喃喃自语。她和宁老爷子没相处过几次,所以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这不是你的错。”
展拓顺势躺在她身边,把人搂在怀里,“只能说,这是阴差阳错。”
宁蓝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执念这个词儿,看似虚无缥缈,其实很邪性,就像喜欢一个人一样,没有道理的。她前世见过一个深度老年痴呆患者,一旦犯病,就会扛着一把铁锹,见到人就将对方往死里打,嘴里喊着‘打死小鬼子’什么的。这就是执念,把某种念想刻在心上,抹也抹不掉,随着某个诱因,彻底的爆发,一发不可收拾。“我很好奇的是,既然爷爷那么恨丁雨梦,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想对她下手?”
展拓凤眸微眯,“因为她前些天刚离婚了。”
“啊?”
“丁雨梦在和你父亲离婚之后,在这二十年内,先后有过五任丈夫,那五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位高权重,他不能轻易下手。”
展拓清晰低沉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加之你父亲一直私下底和他沟通,所以才拖到了今年。”
“若不是他的病,估计他可能还会隐忍下去吧。”
“这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宁蓝叹气,不知道原因时她纠结难受苦闷,可知道了心里却更加的不闷痛了。“也许吧。”
展拓抚摸着她的头发,“错不在你,别放在心上。”
宁蓝语气闷闷的,“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父亲有好几次脸上的表情会那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