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仲思考时,鬼新娘已是步上礼台。 这时,异变陡生! 她身上的嫁衣先是破损,而后裙摆竟变得黏稠似血,并开始有血滴落到地面,地板被一点点染红,一股凶厉气息霎时间浮现。 同时,大院的温度在飞速下降。 不一会工夫,青砖上便已有白霜凝现。 见到她这番骇人变化,剑修此刻面露复杂之色,决绝中带着几丝不忍,但很快目光还是坚定下来,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将这祸害亲手解决。 然等下定决心他,不经意将目光移到旁边时,发现吕仲一副看戏表情,却又登时愣住了。 “这小辈,是真不怕死,还是……有长辈赐予的护身宝物?”
正当剑修惊疑不定时,台上的鬼新娘却忽然动了。 吕仲正准备看戏,却感觉某样东西落了下来,掉在了自己怀里,触感似丝绸质地。 他低下头,望了怀里东西一眼,讶道:“大红花?”
虽然这大红花诡异,既鲜红得不像话,摸着还黏稠似浆,像是浸足了血浆,但的确是新郎身份的象征。 吕仲瞬间明白,自己竟成了新郎! 好吧,看戏看到自己身上了。 几乎是同时,一股惊人恶意将他笼罩。 缕缕青丝垂落,它们刚一落到吕仲身上,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拼命想要往他身体里钻。诡异不止于此,耳畔还传来女子呢喃声,初时还是挑逗之声,但很快就变成索命鬼音。 “这么急吗?”
吕仲无奈。 他本来还好奇,想看看洞房步骤,却不曾想节点已至,血色婚礼已经开始上演,而且还是从自己开始。 鬼修图穷匕见! “罢了,没必要为了好奇心,浪费一具化身。既然看完了这场演出,也该是时候出手了,省得真闹出人命来。”
正当吕仲调动本体法力,准备用雷法将鬼修幻境破去时。 下一刻,旁边的剑修抢先出手,只见他浑身笼罩在金光中,朝着出现在新郎背后,探出白皙细手欲取其心肝的鬼新娘,挥剑便是狠狠斩出一道剑光。 “啊!”
一声尖叫,鬼手急速缩回。 鬼新娘那边,朝剑修投去怨毒眼神,却是因那一剑受了重创,她原本若活人一般的细手,此刻多了一道深深剑痕,不断有黑气喷涌而出,以至于再也无法维持,化作了一只青白鬼手。 “啊啊啊!”
凄厉叫声。 只见一阵阴气喷发,鬼新娘如瀑青丝如针般直立。 下一刻,剑修就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低头一看竟是无数青丝长发,行动顿时变得艰难起来,一只素手不知何时出现在脖颈间,弹出如血尖锐长指甲,向下狠狠掐去。 剑修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就算是死,他也要将这祸害亲自带走! 未有丝毫迟疑,剑修召回法宝飞剑反握剑柄,就要一剑贯穿自己胸膛,以此将身后鬼新娘定住。 他早已准备有三枚阳雷子,绝对克制鬼修之物,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断然无生还可能。 “噗嗤”一声,长剑将二人相连。 终于结束了。 剑修目露解脱之意。 他真名为“楚勋”,是山北之地西陲,渭江府楚剑门修士,本也有着自己的家族,还有一个和满家庭。 在中土森严的等级制度下,不过庶脉三灵根出身的他,能走到结丹已然是尽头。 因此也就将所有心思,都放到了小女楚琳身上,倒也不是寄希望她能突破阶级,带领渭江楚家成为元婴世家。 只是单纯的喜爱罢了,毕竟是唯一的后代。 然天有不测风云,失魂症突然的爆发,以及鬼修的随后崛起,令曾经的秩序荡然无存。 起初楚勋还曾窃喜过,认为这是万载难逢的机会,是自己实现阶级晋升的机缘到来了。 却不曾想,后来楚琳竟被鬼修掳了去。 再出现,便成了鬼新娘。 “琳儿,爹爹这就让你解脱!”
楚勋摸出三枚阳雷子,就准备将之引爆。他根本不打算独活,再者父女同下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就在这时,他的意识忽然模糊。 当楚勋回过神来,看到了一道雷光的爆发。 吕仲一出手,就轻易破去了鬼修幻境,周围场景立刻恢复如初,所有人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已是汇聚到了荒地之上。清幽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再无方才鬼气森森的样子。 众人如梦惊醒,一时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吴仁勋、林英等家族高层,才知晓了方才发生了什么,是被实力极强的鬼修盯上了,将他们拉到了幻境中。 还好大难不死。 想到这里,各人皆是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人群的不远处,吕仲站在一道焦黑身影旁,习惯性的掐了一道日光术,借助光芒打量着手中之物,正是方才鬼修所使法宝。 此宝一看便充斥着不详,造型跟梳妆所红梳近似,材料应是用了某种骸骨,表面刻满了血色符文,梳齿间残留着不少凝固血块,带着一股浓烈的阴冷气息,明显是由阴气淬炼而成。 吕仲尝试以法力催动,不出预料的失败了。 “看来必须以阴气催动,倒是跟魔修的魔器类似……” 随后他手中雷光闪烁,在一阵噼啪声中,鬼宝涌出大量阴气抵抗雷电侵袭,但很快就支撑不住,表面的血色跟符文褪去,被五指碾成齑粉。 经此事,吕仲对鬼修有了不少了解。 “身负甲木雷法,以及紫金极火,我完全可以无惧鬼修。甚至乎,借助秘术灵火对鬼修的克制,还能小小的越阶斗法一番,真遇上实力堪比元婴后期的鬼修,即便不敌,也能从容退去。”
想到这里,他将视线下移,目光落到鬼新娘身上。 鬼新娘方才被雷法击中,之所以能侥幸伤而不死,是因为她的神魂尚在肉身中,并非是舍弃了肉身的鬼修,否则被那浩荡天劫气息一冲,加之甲木阳雷的轰击,早已经是魂飞魄散。 伸手一摄,吕仲从她身上取下一个储物袋。 随意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但对仙修有价值的不多,都是些鬼修所需之物,再就是人肉人心人肝之类的吃食,又或者是人皮人血人骨之类的鬼道材料,以及一些鬼器。 对鬼修而言,人全身是宝。 翻找一阵,他找到了想要之物。 一枚用血染色过的玉简,还特意用尸油跟香料浸泡过,带着浓烈异味,鬼修的爱好果然非正常人能比。 吕仲毫不在意,用神识将玉简禁制冲开。 “血嫁衣” 这是一册鬼修功法。 里面记载了一门踏足鬼道之法,却是要举行一场血色婚礼,过程效法邪祟“鬼新娘”。目的是借助这场仪式,在丹田内积聚怨气,从而实现“引气入体”这一目的。跟仙修区别在于,鬼道引入体内的是阴气。 再往下,便是具体法门。 隔行如隔山,仙鬼两道完全是两种修炼体系,吕仲作为一名仙修,哪怕是法力精深的元婴真君,也只能了解个大概。 他最关心的是规则幻境部分。 鬼修利用规则杀人,对仙修来说是不可思议之事。 仙修即便修为高如化神,也只是能利用天地元气而已,距离涉足天地规则,仍是相当久远。 可鬼修却不一样,只要踏足筑基境,便可以使出规则幻境。 虽说两种这“规则”,所代表的意义并不同,但仍是让吕仲深感好奇,然全篇看完,他还是一头雾水。 见此,吕仲也只能放弃。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目光投来。 是那名剑修。 方才吕仲见这人想要自杀,就顺手阻止了一下。 楚勋望着吕仲,目光可谓是相当复杂,他本以为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弟子,却不曾想是一名元婴真君。难怪之前一直都是持着看戏态度,以元婴修士碾压结丹的实力,的确有这份资格。 想到对方救了自己,楚勋深躬下去,拱手道: “晚辈楚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吕仲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他之所以顺手救人,只是在这剑修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故人的影子而已,想当初那位,也曾是这样的“大义凛然”。 察觉到楚勋眼中情绪,吕仲不禁道: “怎么,你想亲手解决她?那随你。”
“……多谢前辈!”
楚勋沉默一阵,才开口。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块残破玉盘,双手奉上道:“救命之恩难以为报,还请前辈收下此物。这玉盘大有来历,据说跟上古一桩隐秘有关。请恕晚辈眼拙驽笨,未能探清其中奥妙,只能让前辈费心了。”
“嗯。”
吕仲点头,毫不客气收下。 同时,心中却是暗暗在想。 “这种样式的玉盘,我身上也有一块,看缺口应是同出一源,想不到还可能牵涉上古隐秘,此行还真是收获不小!”
也不知道,将玉盘拼好会发生什么? 随后楚勋走至鬼修身旁,提起手中的法宝长剑,毫不迟疑就一剑刺破其丹田,并用剑气搅碎了里面的鬼丹,立刻有精纯鬼气冲霄而起。 然他却并未立刻取走其性命,而是盘腿坐在一旁,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你这是?”
吕仲问道。 “禀前辈,晚辈这是等两家车队离开。这鬼修入勾南鬼帝后宫,而且颇受重视,才能在十年内结出鬼丹。若晚辈将之斩杀,恐引来元婴老鬼勾的报复,所以在下准备等候数日,再……”楚勋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不管楚琳变化如何,在楚勋心中仍是最疼爱的小女。这几天的等待,实质上他说服自己的时间。 闻言,吕仲点头。 他不打算多管,无论之后楚勋楚琳如何,都跟自己毫无关系。 再者,即便真让这鬼修侥活,并引来了勾南鬼帝又如何。 大不了,连着老小一并斩了就是。 出来历练,总归要斩些什么。 随后吕仲找到林英,跟林家族长交涉一番,将那名女童要了过来。他也无需付出什么,算是林家抵偿救命之恩。 望着远去的虹光,林英面露复杂表情。 能让一名元婴修士出口讨要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庸物,而这样的人在他林家,竟只是个明珠蒙尘的外姓仆人。 日后药芸即便有所成就,估计也是不会跟林家有半点勾连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情绪更加复杂了。 …… 青埠坊,因古时江边码头而得名,本在兀南府排不上任何名头,然在灾难发生之后,就名次逐渐递增的,成了此地最大的坊市。 当吕仲带着药芸来到青埠坊时,发现此处狼烟未消,像是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失魂者残骸在关前铺了一地。 问过守关修士才知道,似这种等级的失魂者袭击,青埠坊每三两日就能遇到一次,实在算不得稀奇。 进坊无需缴纳费用,单单查验身份即可。 只要不是鬼修,就可以轻松进入。 越过关楼,穿过四阶防御大阵的护罩,一副拥挤、逼仄、压抑的建筑画卷展现在吕仲眼前,街道似狗牙般曲折,两侧都是胡乱搭建的房屋,与原本的坊市楼阁混在一起,一直蜿蜒至远处的山巅。 吕仲看到青埠坊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了“贫民窟”三字。 跟他来之前,所猜想的中土繁华仙埠,没有半点符合之处。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眼下正是大乱之时, 等失魂症平息,鬼修被重新镇压之后,此地修士经过一番休养生息,就能恢复旧时气度。 许是他走的方向不对,路上见不到多少修士,一路所见都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这里的街道污水横流,生活垃圾、人畜粪便混在一起,因太久无人清理,已散发出腐烂、恶臭的味道。 屋檐下还站着不少女子,听到声音向来人投去目光,见到来者是修士加道童,又很快低下头去,并站到了门板背后。 没人尝试揽客,因为她们知道即便是白送,也不会被需要的。 往前走了好一阵,这种情况才出现改观。 但也仅仅是稍干净了一些而已。 狭窄的街道上,一个又一个路人行色匆匆,大多在低着头行进,满脸的愁苦之色。两侧倒是开着不少店铺,但大都门可罗雀,唯独少数几家丹药铺、法器店、米粮店铺生意兴隆,持币待购的修士队伍,都排到了门外。 吕仲带着幼童出行,有些引人注意。 不过敢打筑基修士主意的,却是一个也无。 继续往前走了一阵,穿过一扇有修士把守的大门,两侧街道才算开阔起来,环境也较之前街道好了许多,旧时的繁华痕迹在这里随处可见。 找了处客栈住下。 吕仲准备把一件事情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