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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江厉和梁舟月举办了婚礼。
陈澹远在美国,没收到对方找他做伴郎的消息,稍微思考,他就知道阮玉会做梁舟月的伴娘。 那对小姐妹的感情很有意思,梁舟月就是因为阮玉,才会在和他说话时夹强带棒,奚落暗讽。 陈澹不用别人劝,自己决定不会去做伴郎。 当他和阮玉把话说清楚后,就再也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爱不逢时,各自欢喜才好。 婚礼当天声势很大,来往的宾客都是江家在生意场的伙伴,以及江厉赛场上的同僚,梁舟月的朋友不多,她原本就不是B市人。 阮玉已经出了月子,身体恢复得很好,身形比怀孕之前要圆润,不再是那种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身材,可谓刚刚好。 “你不用喝酒,走个过场就行。”她能给自己做伴娘已经够意思了,梁舟月唯恐阮玉在婚宴上累到,或者喝醉。 阮玉摆摆手,笑吟吟地解释:“没喝酒,伴郎们在呢,都是他们的活儿。”
梁舟月和她相视,各自狡黠一笑,女儿家的羞怯和明媚在脸上交映切换,非常自然。 江厉明明站在梁舟月身边,但他目光望着远处,久久没有移神。 “看谁呢?”
梁舟月的声音打断了江厉的失神,他转头时,梁舟月和阮玉的目光已经一同看向他刚刚注意的方向。 只见,一道颀长身影走入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宾客中,渐渐的,男人的身份已经分辨不清。 他身着白色西装,短发剪得很短,双手插进裤袋,仅是背影就足够桀骜,漫不经心地从宴会厅消失。 这是一场熟人局,没人看不出他的身份,但没人戳破。 尤其是阮玉,她很快就收回目光,举着手中的酒杯,敬江厉:“今天是你和月姐的婚礼,虽然你年纪小,但从她那儿论,我还得喊你一句姐夫呢。”
江厉举起一杯酒,碰杯时嘴角勾起:“感谢你来做我们的伴娘。”
阮玉也笑起来,眼底没有藏匿的情绪,只有明媚的祝福:“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江厉啧声:“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这回,对方是不是陈澹都无所谓。 大家看起来都放下了。 两人仰头喝了一杯酒,场上默契更浓,只看眼下和未来,过去的事情不重要。 …… 陈囡囡六岁那年,陈澹三十一。 这六年,他带女儿一直生活在纽约,没有回过国。每次都是朋友们过来找他,他对国内的一切已经没念想了。 阮玉于他而言成了一个抹不去的记忆,他没有再和别人在一起,连片刻的想法都没有。 她看孩子的次数很稳定,每逢国内节日,她都会飞到美国。异国是重要原因,其他时间她不可能经常过来。 陈澹的别墅很大,家里佣人很多,阮玉过来,他不会出现在家里。 整整六年的时间,阮玉每次都坦坦荡荡的过来,但陈澹避而不见,六年的理由都一样:工作忙。 或许也是真的吧。 阮玉偶尔会相信。 从他来到美国,陈氏集团一开始确实发展停滞,但有了女儿后,他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颓废过,每天的生活都充满斗志,势必要给女儿一个伟大的商业帝国。 他不会再婚,不会再有孩子,他现在和将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女儿的。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乐趣。 每次阮玉过来之前,他都会得到消息,提前离开。她离开别墅,家里佣人就给他打电话,他才会从公司回家。 这是老板自己的私事,佣人好奇过,但没人敢询问。 可今天出了纰漏,陈澹已经从公司回来多时,天色渐黑,别墅大门口的保安就给他打来电话。 手机放在茶几台上,陈囡囡在陈澹的示意下,拨开了免提。 “老板,刚刚那位小姐又回来了。”
保安的声音响亮无比,客厅的父女俩都听得清楚。 捏了捏突然发紧的眉心,陈澹走过来。可刚刚迈步,不及他腿高的女儿紧紧抱住他大腿,让他拒绝的话临到嘴边,尽然吞回。 “爹地,妈咪说要送我生日礼物。”
陈囡囡的眼神透着期待,还有一丝小心翼翼。她年纪小,但爹地妈咪不会同时出现这件事她很清楚,现在她要做选择。 “她去买礼物了……” 眼看女儿圆润的葡萄眸子水汪汪地望着他,陈澹嗯了一声,吩咐门口的保安:“让她进来吧。”
听到妈咪会回来,陈囡囡欢呼雀跃,松开陈澹的腿,快步跑到门口等待。 陈澹静静看着,六年来心里第一次冒出五味杂陈的感觉。 …… 门外,阮玉拎着手中的生日蛋糕,手臂上抱着一个粉紫色的兔子玩偶,步伐匆匆。 刚进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面前的小不点抱住腿,前进步伐一顿,女儿的咯咯笑声响起。 阮玉心头一软,呼吸还没平稳,脸上就浮现温柔笑意。 “囡囡,你先松开妈妈,我们去客厅过生日好不好?”
同时,她把手上的玩偶送给女儿,暂时分开了小孩子的注意力。 果然,看到少女心配色的玩偶,陈囡囡激动地抱着它往客厅跑,边跑,她甜糯的声音传来:“谢谢妈咪,我爱你。”
她说的是中文,小奶音勾得阮玉母爱泛滥。 把蛋糕放下,阮玉环顾客厅四周,随口一问:“你爸爸还没回家?”
陈囡囡这才发现陈澹不在楼下,简单逡巡,犹豫着摇摇头。 爹地妈咪一直不在一起出现,她自然而然以为,陈澹离开了。 没察觉到女儿模棱两可的态度,阮玉现在因为陈澹不在而顿感轻松,岔开蛋糕包装,她嘴角勾着笑,十分珍惜和女儿共同相处的时间。 “囡囡,你爸爸平时这么忙,你自己在家会不会不开心?”
“不会啊,爹地不忙,他每天都会陪我吃早晚饭,晚上给我讲故事。”
陈囡囡抱着娃娃,天真的思想此时还想不到大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但阮玉明白,陈澹在躲她。 六年了,他还放不下吗? 一阵优美的旋律传来,阮玉循声望着上楼的楼梯。 来自二楼的琴声越来越清晰。 “是爹地在弹琴。”
陈囡囡同阮玉一样,盯着楼梯的方向。 明明半生顽劣不羁,陈澹却从小练国画,弹钢琴,沉迷修身养性的爱好,生活方式又背道而驰。 此刻,阮玉甚至能想象到他优雅弹琴的模样。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琴键上轻快跳跃,犹如池中小鱼,畅游于水与自然之间。 幽美的曲子前奏,清脆的琴音,美妙的音符都围绕着阮玉,往日种种重映心头。 曾几何时,她多次被他高超的琴技俘获芳心,甚至是紧紧束缚,爱慕多时。 但她从来没听过今日这首曲子——《梦中的婚礼》。 她不懂钢琴,不懂曲谱,但她此时听得有些伤心。 她不认为曲中所诉是甜蜜的爱,更像无望,犹如在梦中,患得患失,望而止步,只能远观。 看着所爱,喜怒哀乐再与自己无关。 整首曲子时快时慢,忽高忽低,阮玉听得入迷。 直到最后,曲终、梦醒、人散。 琴声停下的时候,阮玉恍然回神,温润面庞久经岁月,此时勾起暖笑。 她知道,她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