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把我的价值看得如此重要!谢谢你,索菲亚!”
邵情没有想到,第一个对她这般重视的,竟是她一心要对付的敌人!“对不起……还有,请帮我照顾我姐姐,不要让她和我一样被塞因夫人控制。我知道我或许没有提要求的资格,但是拜托了!”
生死之际,邵情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往日的执念,她向索菲亚粲然一笑,然后主动放开她的手,任自己直直地坠落了下去。她太累了,想爱不能爱,想逃无法逃,她没有索菲亚以为的坚强,不能处理这些平衡。现在,能把这一切托付给别人,她觉得轻松了好多!微笑着,她像一只再也无力挥舞翅膀的蝶,任由狂风吹拂她白色的衣裙,带她到没有尽头的彼端……她仰面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那条仍围在颈项间的咖啡色的羊毛围巾,独自在凛冽的寒风中上下翻飞。刺目的血红在她身下蔓延,很快就染尽了她厚厚的冬衣,红色与白色的交织,妖冶地令人回想起最深的梦魇。发现事有蹊跷的弗朗西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族的主宅,并一路寻到了这里。不想,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这天人永隔的一幕!“不——”他不敢相信地仰天狂喊,于此同时,阴翳了许久的天幕终于开始飘落淅沥的雨丝,仿佛连老天都在为天使逝去的爱人而感到悲伤。一步一步向邵情仰躺的地方走去,弗朗西斯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的步伐竟如此沉重。天地间一切的声音似乎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他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在一片空茫的寂静中响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跌跌撞撞地前进,他仿佛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平衡,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雪白与猩红,以及雪白与猩红中的,失去了生命气息、却带着一抹莫名微笑的小脸蛋。他的情儿呵——一个多小时前,她还顶着红扑扑的脸颊,兴奋地和他叽叽喳喳地叙述、计划着他们的芬兰之行,想着要拍些什么样的照片,要参观些什么样的布景。可是,为何她如今却说不出话来,只静静地睡在那里,再也不肯睁开她美丽晶莹的眼?终于接近了那具淋在雨中,却不见狼狈只觉凄美的身体,弗朗西斯缓缓地跪坐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探到她的身下,像往常一样,无比轻柔和珍惜地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对于满手的粘稠,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看见有一根调皮的发丝随着清风袭上了邵情的脸庞,他想都没想,便伸手欲为她捋一捋头发,却在不经意间,将血色沾染上了那苍白无助的脸颊。他好像一下子惊醒了,那抹刺目的红在他眼前迅速地蔓延开来。他收回右手定格在自已的面前,然后慢慢反转自己的手掌。微微张开的五指上,鲜艳的色泽正在断断续续地滴落。时不时的,有些雨珠不经意地坠落在掌心,冲淡了血液的色泽,但是很快,势单力薄的水珠就被包围起来,重新同化成了夺目的红,转眼就再也分辨不清楚彼此了。“情儿……”闭上湛蓝的眼,弗朗西斯低喃着爱人的名字,却清楚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应自己的呼唤。一股刚才来不及释放的刺痛,如今整个爆发出来,狠狠席卷他的全部身心。突然,前方闪出一条脚步不稳的人影,行进间明显地一脚深一脚浅的声音,像响彻天宇的惊雷,直直劈入他茫然的思绪。蓦地抬首,他的视线锁定了那道在风雨中显得踉跄的身影。一袭黑色的风衣是记忆中无法磨灭的熟悉,他眯着眼看索菲亚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逐渐向他们接近。她走近弗朗西斯,脱下自己的风衣,颤抖地伸出手,只想为他遮挡漫天的风雨。身体上严重的伤势所导致的大量失血,和因为邵情的死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已让索菲亚的神智变得有些不甚清醒,唯一在心底的执念只是记着要好好保护她的少主而已!可是弗朗西斯却并不领情,疯狂的、不加掩饰的恨意,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用几近咆哮的声音质问:“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你不好好保护她?为什么你还活着,我的情儿却死了?我早上交个你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情儿,为什么你却还给我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我们,袭击,遇到塞因集团的袭击,我……已经尽力了!”
她努力睁大视线模糊的双眼,想看清楚他的样子。混沌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她的逻辑,只是下意识地用无序的语言做着辩解。不能,她不能告诉少主实情!要不然,他会多么伤心啊!索菲亚拼命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她绝不能容许自己不小心说出邵情的真实身份,即使她的大脑现在正一片空白,但是,不行,绝对不行……全部残留下来的体力和精神都用来克制住自己的言辞,索菲亚当然不可能再编造出什么天花乱坠的故事,最多只是喃喃地说着自己已经尽了全力而已。然而在悲剧已经酿成的此刻,她的这番举动无疑是最苍白的借口,给了弗朗西斯最好的泄恨理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他看着她,俊美的脸庞竟显得如此狰狞。宣告完毕之后,他没有回头看索菲亚一眼,而是抱着身体逐渐冰冷的爱人,小心翼翼地起身。如往常一样,像是怕不小心碰到她之前的枪伤,他的一举一动都十足地温柔——怜惜地将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窝,环抱着邵情,一步一步往主宅的方向走。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索菲亚不得不重重地喘息了两口。打颤的双腿支撑不住全身的平衡,她在原地不自觉地摇晃着。虽然她仍想跟上弗朗西斯的身影,但无论她怎样命令自己的身体,仍无法抬起如灌铅一般的腿。她的眼神迷离,挣扎着想要张开,却又在下一刻闭上,反复了好几次,索菲亚的大脑终于不得不启动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脸上带着一抹凄婉的笑,她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冬日的风雨仍在肆虐,彻骨的冰冷随着它一点一点扩散。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片无人驻守的工地上,有一位女子静静地躺在那没有一丝热气的水泥地上,身体和心灵都逐渐变得和周围的环境一样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