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反正他就是觉得对方的语声中揉进了某种异样的温柔。“怎么了?”
“明天下午,我们两个人谈一谈,可以吗?”
“……没问题!”
仅仅迟疑了半秒,他便点头道,“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关上门,伪装的平静瞬间自弗朗西斯的脸上褪去。全身的气力像是完全失去了,他不得不侧靠在墙上支撑自己的身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慢慢滑坐到了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五天了,整整一百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一分钟他的心不是处于煎熬之中,惶恐着、等待着最后审判的来临。他伤蓝悦伤得太多、太深,若她真的无法释怀,弗朗西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逼迫她的——就算、就算知道她还是那样深爱着他啊!如果深爱的代价,是让蓝悦从此失去欢颜,终日忧郁,那么,即使再痛苦,他都不会要求她待在自己的身边。漫长的七年光阴,上天教会他的东西很多,而这,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深吸一口气,弗朗西斯不愿意自己的狼狈被任何人发现。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拖着有些虚软的腿起身,然后大步往自己暂住的房间走去。七年前,那个房间的主人正是蓝悦;和他的房间一样,这里也保持着当年的原貌。阖上房门,他没有开灯,直接将自己昂扬的身躯往大床上一抛。双手随意枕在脑后,他开始对着窗外的满天星斗发呆。曾经,弗朗西斯一直都对蓝悦喜欢将床安置在窗下的行为感到费解,不想后来却因为怀念,而从她那里继承了这个习惯。这些年来,无论身处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即便是临时投宿于汽车旅馆,他都非得要把床搬移到窗口下、看得到窗外天空的位置。他常常像这样静静地望着星空,一看就是一个晚上!亘古不变的星空散发着神奇的魔力,一闪一闪的星光仿佛可以荡尽胸腹中所有的疼痛,然后充注给人新的力量。那力量温暖、浩大,让弗朗西斯觉得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他继续贪念地看着星空,不忍阖上眼睛。但是充斥于周身的暖流,却让睡意一点点袭上他的脑海。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习惯性失眠已经是顽疾,再也不可能治好,不料和蓝悦重逢之后,他却轻易地摆脱了这个困扰。好吧,他承认也许那个庸医的诊断并没有错,在潜意识里,他确实在“怂恿”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崩坏……不过以后不会了,是啊,因为他终于见到他的索菲亚了呢!思绪渐渐迷离,弗朗西斯喃喃叫着那个他曾经默默地在心里重复过无数遍的名字。曾经不懂何为相思入骨,正是通过这一遍遍地呼唤,在他亲手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入自己的骨中、肉中后,他才真正理解了那个燕祈古语的意思……最后一丝清明的思绪也消逝了,弗朗西斯冰蓝色的眼眸终于闭了起来,再也没有挣扎着睁开。悠长的呼吸搅动了几缕调皮地飘落在他脸上的金发,却没能吵醒已然熟睡的人儿。窗外,巴黎美丽的星空依然闪烁着点点灼灼的光芒,并不因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的欣赏而有任何改变……“大哥、大哥,醒醒,快醒醒!”
“唔……”不理他,翻个身继续睡。身上暖暖的,应该是有阳光照在身上吧,真好!“大哥!别睡了,都快中午了,快起来吃饭了!”
中午就中午呗,他又不饿——等等,中午?!弗朗西斯一惊,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坐起。若非埃米尔避让得及时,某人坚硬的头颅就要撞到他的下巴了!顾不得因为起得过快而袭上来的晕眩感,他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质问道:“现在几点?”
被他瞬息万变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的埃米尔,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道:“十一点多吧!”
“十一点?!”
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浓眉一皱,他本就有起床时低血压的毛病,今个儿的口气自然更差,“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有有有,杰尔一早就来过;但他说你睡得很香,就特地关照我们别吵你,让你多休息一下。”
三言两语便撇清了自己的干系,顺便“出卖”自家的二哥。“自作主张……”喃喃地低咒着,弗朗西斯甩了甩自己有些沉重的脑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迷迷糊糊地睡得如此熟!“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