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好有些哽咽,问道,“苏董,您这些年过得如何?身体不适的话,还是要去医院看看,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哎,都是些老毛病了。人啊,上了年纪啊,这些病痛是躲也躲不过去的。不过我这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怕的?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苏董叹一口气,洒脱的语气中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奈。其实,谁又会真正的愿意就这样离开人世呢?不过是看了太多,明白了挣扎都是徒劳,到最后还是认命。徐安好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哥哥干净又阳光的笑容,一瞬间,眼泪哗啦啦就落了下来。“是啊,该来的总会来,我明明知道的。可是还是不死心……”她痛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秦敬言想要走过去,苏董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自己则轻轻地抚了抚徐安好的头发,“孩子,你现在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今天能够过来看我,我真的很感动。倘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就是。”
“没有……没有。”
徐安好哭得更凶了,身为被害者的家属,其实他们也不好过。自己又是何必,大老远地跑过来,特地拿把刀子剜开人家的心口问话呢?苏董看着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孩子,你很好,真的。无欲无求的,还愿意赶过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想一想啊,如果我女儿还在的话,应该跟你一般大了。”
徐安好梗了一下,抬起头看他。当年的事情,虽然封锁得很好,但公司上下的人对此事有所了解也不足为奇。她小声说道,“苏董,节哀顺变。”
苏董倒是没有表现得十分介怀,他揺了摇头,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孩子,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说到这,苏董的视线逐渐上移,目光变得越发柔和。徐安好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柜子,而桌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张遗照,正是他死去的女儿,苏婧婧。“苏董……”徐安好屏息,一时间只觉得通体冰凉。遗照中的女孩笑容灿烂,可以看出生前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可是现在,她青春活力的面容却被困在了这冰冷僵硬的相框里。周围摆着不知名的黄色的花儿,开得很好。可人却不在了。“婧婧啊,爸爸想你了。”
苏董的声音很轻,可是挨得很近的徐安好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声音在隐隐颤抖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已经时过境迁,可是记忆还在,悲痛还在。从前是借由一通电话来表达思念,而如今,也只能睹物思人了。徐安好泣不成声,“苏董,您节哀。”
她开始感到害怕,如果,这一切真是哥哥做的,该怎么办?往后,自己该要如何面对这位失去独女的老父亲?苏董伸手掩着脸,哭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他的眼睛里,迸射出异样的光亮来。是憎恶的,悲愤的。“婧婧啊,都是爸爸对不起你,看错了人,才会养虎为患,如果我能够早点发现那个畜牲的心思,也不至于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苏董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涕泪交加,皱巴巴的手掌用力地拍着身下的床板,恨不得可以站起来。可是无力的身体又一次跌了回去。那妇人也开始哭,“先生,都过去了,您不要再伤心难过了。相信小姐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先生您为了她肝肠寸断啊。”
屋子里的哭声很大,气氛也无比压抑。徐安好身在其中,感觉这些哭声像是化做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地堵在了她的胸口。除了浅浅的吸气,她什么也做不了。也突然哭不出来了。老董口中的“人”,是指谁?徐安好这么想着,苏董忽然就拽住她的手,紧紧地,异常用力,是拼命挣扎都甩不开的力度。她心里一惊,惶恐地对上苏董浑浊的眼眸。“苏……苏董。”
苏董盯着她的脸,死死的,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的人。就在秦敬言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冲上去的时候。苏董冷不防问道,“许小姐,你是住在哪座城市?”
“A市。”
徐安好微颤的指尖朝里卷了卷,糟糕,苏董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苏董眉头蹙起,“对,A市,就是那里。”
他喃喃着,又问,“那你有没有听过,徐慕容这个人?徐、慕、容。”
生怕徐安好没有听清,苏董又刻意强调了一遍。语气是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得可以将这三个字给嚼碎狠狠地吞进肚子里一般。徐安好的胸口开始控制不住地起伏,秦敬言站定了脚步,他想要冲过去,但现在过去,太容易引起怀疑。然后他听到徐安好用平静的却微微瑟抖的语气说道,“听过的。”
“啊,是啊,徐家人嘛,许小姐你又怎么会没有听过呢,是我老糊涂了。”
苏董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用手掌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然后笑容突然就停止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徐慕容就是杀害婧婧的凶手!”
徐安好的瞳孔猛然一缩,脸色煞白,一双手绞在一块儿,根本无处安放。倘若不是身下还有一张木椅支撑着她软弱的身体,此刻的徐安好早已经重重地跌了下去。徐慕容就是杀害婧婧的凶手!哥哥杀了苏董的女儿!他杀人了,他真的杀人了。徐安好捂住嘴,怎么会,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哥哥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她猛的站了起来。“不可能!”
此刻的徐安好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理智,那是她的亲生哥哥啊,多么阳光、善良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狠心杀害花儿一般美好的姑娘?这绝对不是真的!苏董的目光犹如一道利箭一般射向她,“许小姐,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徐安好欲语泪先流,她什么意思?身为徐慕容的妹妹,她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