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去三姐家这天，一辆崭新的拖拉机停在杨东升屋前。　　杨槐从车上跳下来，他穿着军大衣，戴着毛线帽子，浑身上下裹得跟头熊一样，就露出一双眼睛。　　两人把杨东升买的东西都装上车，先去庄里接上那两个，再去接住的最近的二姐两口子，最后去接大姐。　　老远就看到大姐两口子和两个孩子站在路边。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冲着杨东升挥着手，“大舅，大舅！”

把两人拉上车，杨东升从一个篮子里拿出牛奶糖来，一人给了一包。　　“多亏了你开拖拉机来，不然今天一天都到不了老三那边！”

大姐边说边向旁边一努嘴。　　只见一个男人正扛着自行车往前走，一脚下去，泥直接没过了腿肚子，好不容易把脚拔出来之后，雨靴又卡在了泥里。　　这个时代的农村几乎清一色的土路，连石渣路都很少，雪化过之后，走起来那叫一个酸爽。　　快到三姐夫家的时候，碰上了三姐夫的表弟一家，也是正在表演车骑人，把他们连人带车拉上拖拉机，一家子千恩万谢，可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到达三姐夫家，又排队随礼。　　“姓名？”

“杨东升。”

“呦，杨老板，今天就等着记你这笔呐。”

记账的人半开玩笑的道，“你多少啊？”

杨东升把一个信封拍在桌子上，往前一推，“一万！”

不理记账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杨东升径直离开了登记处。　　同样的信封，杨东升还给三姐准备了一个，手里有钱，心里才有底气。　　杨东升抱着婴儿车走进里间，三姐正躺在床上和几个妇女说话，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躺在她旁边，睡得正香。　　杨东升摸了摸外甥女软乎乎的小脸。　　“他们没给你气受吧？”

趁其他人都出去了，杨东升问。　　“没有，没有！就是我公公说了两句，我还骂了他一顿。国家都说了，男女都是传后人，他们还能说啥。我没吃亏！”

杨东升摇了摇头，就三姐这个性，就算没吃亏，也占不了便宜啊。　　“我听说你又跟咱爹吵架了，他是个老的，他说你那些都是为你好……”三姐也不知道是哪年听到的消息，开始念叨起来。　　又是这些蠢话，有时候，杨东升都忍不住想，小时候那个女人第一次打她的时候，为什么没直接把她打死？这样她就可以少挨很多打，将来也不用再受公公婆婆的气。　　那个女人打死亲闺女进了监狱，也省的她再来坑杨东升、杨日初了。　　“你觉得凡事都顺着他们，就是孝顺吗？”

杨东升忍不住打断三姐的话问。　　“孝顺，孝顺，那可不就是得顺着？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有了闺女，你少喂一点点她都活不了……”　　“麻烦你以后想当孝顺闺女的时候，别拉着我，行吗？”

杨东升直接走了出去，口袋里的另外一个信封没掏。　　开席之后，杨东升跟大姐夫他们被安排到了一个桌，负责陪酒的是三姐夫的大哥。　　几轮酒下肚后，三姐夫的大哥忍不住问，“东升，听说你矿上的一个月能挣1000？”

“没这么高，普遍也就是两三百。”

“两三百也比其他地方高多了，现在城里的工人一个月才多少？”

三姐夫的大哥道。　　大姐夫忽然开口问，“听说你的矿是承包的，承包到期之后，是不是就得还给人家了？”

杨东升正要回答，二姐夫抢先道，“现在谁有自己的矿？都是承包的！”

二姐夫和三姐夫的大哥继续打听矿上的事，大姐夫兴趣缺缺，他有木匠的手艺，觉得矿上朝不保夕，不太愿意去矿上。　　这时又开始了例行的串座敬酒，不少人都跑过来给杨东升敬酒。杨东升装醉，才没被他们真灌醉。　　……　　电线杆子埋好，一条细细的电话线扯进屋。　　这个年代装个固定电话那叫一个贵，首先初装费就要四五千，杨东升住的地方离村庄远，还得加线，加电线杆，一套下来足足比别人多花了一两万，再加点都够在沪上买套房了。　　但是不装又不行，固定电话是这个时代最便捷的联系方式。　　“装好了，你试试吧！”

两个工人走到杨东升跟前。　　杨东升随手拨了杨佳运家的电话，他家也是刚刚装好电话，“婶，是我！没事，电话刚刚装好，试试能不能用。”

杨东升放下电话，拿出一条烟，“辛苦了！”

两个工人离开没多久，周影提着一个菜篮子走进屋。　　将菜篮子放在桌子上，周影就抱怨道，“现在这肉是越来越贵了，比以前足足贵了四成，菜也贵了两成以上。”

“心疼钱啊？你看把它炒了，够不够一盘的？”

杨东升抓起趴在炉子边烤火的黄狸猫。　　才几天的时间，这货的体型又足足了大了一倍，简直是翻着倍的长。　　“别胡说，人家说家里养的猫能听懂你说话的！”

周影把黄狸猫重新放回炉子边。　　“我怎么不觉得它听懂了。”

黄狸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眯着眼烤火。　　忽然杨东升觉得门口猛的一暗，向外看去，正看到马强站在门外向里面瞅，他看着周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瞪着比牛还大的眼珠子，看什么呐？”

马强伸出大手把杨东升拉出门，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说，“东升，人家都说你媳妇长得高，我看着也不怎么高啊。”

“她高，那是跟正常人比，不是跟大象族比。”

周影要是长成马强家的人那样……杨东升赶忙摇了摇头，驱走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你要真喜欢个高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啊！我有个远房堂妹，今年16岁，身高1米98……”　　“滚！”

马强走后没多久，一名老把式出现在门口。　　“杨老板！”

“老把式，快进屋坐！”

周影给两人倒上茶。　　“杨老板，咱们这矿现在是越来越兴旺了啊。”

“老把式，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杨老板，听说咱们要分工种了？”

“对啊，原来那种干法效率太低，以后咱们挖矿的就专门挖矿，装车的就专门装车，省的来回跑了。”

“我听说分工种之后，挖一吨矿的价钱也要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