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径直来到杨东升面前，主动伸出手，“杨老板，你好！我们是市钢铁厂的厂长王耀华。”

“王厂长，你好！”

杨东升赶忙站了起来。　　这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正处级。　　“杨老板不用客气，我这次是代表瓜州钢铁厂来竞标的。”

王厂长递上标书。　　杨东升做了登记，正准备叫下一个。　　“杨老板，可不可借一步说话？”

杨东升看向这位王厂长，心说，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四周的钢铁厂老板们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玛德，果然又是这一套！”

有人破口大骂。　　“杨老板，别怕他！”

有人给杨东升打气。　　可是这些人光说话，却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真正给杨东升撑腰。　　杨东升看着王厂长，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门，外面停了一堆轿车。　　看到王厂长出来，其中一名司机老远就打开了车门。　　“杨老板请！”

汽车启动。　　其他轿车也纷纷跟了上来。　　“杨老板，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钢铁厂想用你的铁矿石，但是价格上，我只能给你120一吨。”

杨东升登时被气笑了，“王厂长，你在开玩笑吧？现在螺纹钢都涨到3300一吨了，铁矿石才多少钱一吨？你们的利润率最少也在50%以上！少于180一吨，我想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如果只是几块钱的差距，杨东升不介意给王厂长一个面子。　　但是王厂长直接把每吨的价格消减了三分之一，几十块钱，他的面子就不够用了。　　王厂长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别看瓜州钢铁厂表面风光，心里的苦只有王厂长自己知道。　　政企正儿八经的分开是九十年代末的事情，现在的国营企业正是被政府部门管的死死的时候。　　市里每年都要从钢铁厂抽走大量利润。　　多年来市钢铁厂只新建了一座高炉，大规模的技术改造也没怎么进行过。　　市里下达的任务还一年比一年重。　　这是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天夜里副厂长带着生产部和技术部两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来找他，5号高炉实在是撑不住了，必须尽快安排大修。　　市钢铁厂的高炉，有一座算一座，生产任务那都是安排得满满的，5号高炉一旦停产，整个生产计划就完全被打乱了。　　昨天，厂班子开会讨论了一整天，想出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给部分高炉换高品位的铁矿石，才能弥补5号高炉停产带来的损失。　　但是偏偏钢铁厂的采购计划，年初就上报到了市里，包括铁矿石的采购价格。　　钢铁厂利润虽高，但是市里对如何使用这些资金早有安排，能给出120一吨的价格，已经是王厂长不惜动用厂里小金库的结果。　　“杨老板，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这次只需要签一个短期合同，听说杨老板准备修路、盖房子，我手上正好还有一批特价炉渣、钢材的份额没有用完，总之在最终价格上保证不会让杨老板吃亏。”

杨东升马上就想到了市钢铁厂门口，那个“大干1000天，创250万吨级钢铁基地”的条幅，以及各种换届传闻……　　对于王厂长的想法已经差不多明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杨东升要陪他冒这个险。　　钢材在这个年代虽然是紧俏物资，但是凭着和钢铁厂的关系，杨东升已经从其他钢铁厂买到了钢材。　　手上有优质铁矿石，老老实实卖矿石赚钱就可以，杨东升没必要冒这个险。　　“王厂长，很抱歉……”　　王厂长没待杨东升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由于前不久的煤矿爆炸，运河县要对顺河的所有矿场进行整顿。杨老板知道这事吗？”

杨东升一下子看向王厂长。　　王厂长笑吟吟的看向杨东升。　　杨东升沉思了一阵问，“王厂长说的特价炉渣、钢材合规合法吗？”

“哈哈哈……”王厂长爽朗的大笑，拍了拍驾驶座，“走，咱们送杨老板回去！”

汽车在路上拐了一个弯，往回走。　　后面的汽车见状也往回走。　　5矿、6矿眼看在望，路边很多人对着他们这个奇怪的车队指指点点，其中两个身影异常眼熟。　　“王厂长，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听说中央领导要用一个人，都会使劲骂这个人，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