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升不理发呆的杨武，返回病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周黑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哭个什么劲，这不是没事吗？”

周影她妈不敢还嘴，一只手拉着周影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周影的头，眼泪吧嗒的往下掉。　　杨东升忽然发现自己错了，周影人家也是有人疼的，真正没人疼的是他。　　见屋里这状况，杨东升没有急着返回病房，主动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兄弟，去哪？”

一个声音忽然在杨东升耳边响起。　　杨东升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停在他面前，车门已经打开。　　不过也巧了，杨东升确实打算出去，“去新华书店！”

上次在采石场的时候，杨东升深受知识储备不足之苦。　　但是到了新华书店，他很快就失望了。　　瓜州新华书店倒是有关于石材的书籍。　　这些书说的那叫一个云山雾罩。　　开篇统一讲一遍石材对国民经济的重大意义；接着就是石材按照各种标准，可以分为哪些种类；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介绍国内外有那么些著名的石材品种，有哪些矿场。　　尤其是对国外，从卡拉拉山说到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塑。　　甚至还放了一张作者在卡拉拉山，跟一张巨大荒料的合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过国，去过意大利。　　最后来一句：我国虽然是一个石材大国，石材资源丰富，但并不是石材强国……　　好象咱们国家的所有行业都有这么个说法，也不知道是哪个行业先起的头。　　至于好的石材到底是怎么个好法？黑色是什么造成的，金色的成分是什么，各种成分的比例是多少……这些实质性的东西是一点没有。　　“这都是些什么专家、教授啊！你们到底是教历史的，还是教石材的？”

杨东升直摇头。　　不过杨东升最终还是挑了几本同质化不太严重的买了下来，就当是为接下来陪周影留院观察，找个解闷的东西吧。　　从新华书店出来，杨东升打面的回市人民医院。　　眼看再有几百米就是医院，忽然一幢新盖的大楼映入了杨东升的眼帘。　　巨大的玻璃幕墙，在这个年代的瓜州恐怕是独一份，四个巨大的烫金行书从上到下依次排开——沪上商场。　　商场门口还有些花篮和条幅没来得及撤走——开业大酬宾，全场八五折！　　沪上商场杨东升是知道的，九十年代，整个瓜州最高端的商场，就是沪上商场。　　杨东升家里的房子虽然装修搞好了，但是家具、床上用品都还没有着落呢，家电也远没有配齐。　　“就在这停吧！”

杨东升吩咐司机。　　商场内人潮汹涌，杨东升看了导购图，卖家具的在地下一层。　　与楼上相比，地下一层显得人流稀少。正儿八经看家具，买家具的就更没有几个了。　　看了看旁边的标签，杨东升马上就明白了原因——面前这张小椅子竟然要卖100多。　　就这还几乎是全场最便宜。　　那些看起来构造复杂的椅子一张动辄就要三五百，一张床更是要七八千，乃至上万。　　这种价格别说瓜州，此时就算在华京、沪上，能买得起的恐怕也不多。　　何况这个年代就算瓜州市里人结婚，也仍然是流行找木匠打家具，很少有人买现成的成套家具。　　杨东升看了看一张椅背的正反两面。　　应该是正儿八经的实木家具，掂起来非常有份量，做工也考究。　　“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扶手椅是我们开业以来卖的最好的一款。”

一个略带着南方口音的男声说。　　杨东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家具确实是好家具，但就是太贵了！”

杨东升摇了摇头。　　“我们商场正在进行开业大酬宾，所有商品一律八五折，您这时候买正合适的。”

“八五折也不便宜！”

男人转了一下眼珠，“先生，要不这样吧！您看好了哪些家具？我做主再给您打个折扣，我是这里的经理。”

“你能打几折？”

“您要买多少？”

“我算一算——客厅、主卧、书房，至少还得布置几间客房……我看那套就挺不错！”

杨东升边说边在家具中间指指点点。　　得给杨日初准备一间，除了普通的桌、椅、板凳，还得给他配上书桌、书柜。　　搬进大房子后，杨东升准备雇几个人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不让周影再干那些粗活，也得给这些人安排住处。　　家里时不时可能还会来个客人，也要准备着。　　经理一听，登时喜上眉头，大生意上门了，“先生，您看这样行吗？在全场八五折的基础上，我做主再给您打个八五折！”

“八五折再八五折，那不是还不到七折？”

杨东升心说，这年头家具的利润还真是高啊！随随便便就能给打近七折！　　“先生，我们的家具用的都是进口的木料！”

这个年代，什么东西凡是只要跟“进口”两个字沾边，那就是妥妥的高级货。　　杨东升冷笑一声，且不说这些家具用的是不是真进口木材，就算真是进口木材，就一定是好木材吗？　　“我们国家能砍的林子现在都在深山老林里，倒是国外林子一大堆，机械化程度又高，你们进口木材的成本恐怕比国内都低。说起国产木材，你要是能给我弄套海南黄花梨的家具来，再贵100倍我都买。”

“先生，不管是全场折扣，还是家具的折扣，最终我一律给您算七折，你看行吗？”

经理尴尬的笑了笑。　　这几天他确实用进口木料这个名头忽悠了不少人，没想到瓜州这些土包子，还有几个有见识的。　　“我还是回去问问我媳妇的意见吧！”

杨东升扭头就走。　　特意买了些水果，杨东升回到病房，却只见周影正一个人坐在床上，“我叔和我婶呢？”

“别提他们！”

周影气呼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