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总，还是改天参观吧，车间的卫生还没打扫！”

此时已经是副厂长的刘康师弟道。　　“没关系，我就看看你们实际的生产状况。”

杨东升看了一下手表，“下面还得去轴承厂，液压缸哪个生产环节是最核心的，你带我去看看！”

副厂长挠了挠脑袋，“这个……都挺核心的！”

“哪一步是最重要的？”

“都挺重要的！”

“那就带我去看看进行精加工的那几个车间，不会从头到尾都需要精加工吧？”

“那倒没有！在这边！”

副厂长只好在前面带路。　　轴承厂的厂房跟这个年代大多数工业企业一样，高大的苏式红砖瓦房，高大的窗子，宽大的铁门，外面的墙体上刷着关于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各种口号。　　虽然是白天，但是一路走过来，却没碰到几个人，车间里更是静悄悄的，别说机器开动的声音，似乎连人都没有！　　杨东升看了一眼副厂长，他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是有几个车间干活的！怎么这次反而一个没有了？　　“最近没什么单子，再加上改制闹的人心惶惶，大家都没心思干活了！”

副厂长忙解释。　　“机械厂的单子也没有吗？”

“机械厂连下个季度的单子都做完了！”

刘康为了照顾这个师弟，也是煞费苦心！　　“我可以再给你一批单子！”

东升二矿被水淹过，很多设备要更换，涉及到液压的应该有一些。　　杨东升的煤矿上，现在都还用着木头支柱，井下又湿又热，木头容易腐朽，这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有了液压缸，搞液压单体支柱很简单，跟机械厂合作，搞液压支架也不是太难事。　　矿山机械厂给杨东升使绊子，杨东升就抢他们的生意。　　看到副厂长一脸高兴的模样，杨东升又道，“销售要抓起来，靠坐在办公室不行，订单不会自己上门！招一批好的销售人员过来，只要能卖出产品，拿到货款，给他们提成！”

计划经济年代，企业按照指标生产。　　虽然国家已经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十几年了，大多数老国企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国家已经拿着鞭子赶他们去自力更生了，很多厂子仍然是坐、等、靠，工厂的销售科只是一个空架子。　　“矿山机械厂最近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个单子，听说还是外贸，需要的液压设备不少！”

副厂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他们给钱吗？”

“已经欠了我们两年的货款了！”

“那就不接他们的单子！”

两人这时走到一幢厂房前。　　“上次干完活，还没打扫，有点脏，您小心点！”

副厂长说。　　“再脏还能比矿上脏！”

杨东升不以为然，地下几百米我都爬过了，还怕你们地面？　　车间门推开，杨东升就发现自己错了，这里还真他么的比矿上脏。　　矿场占地面积广大，论人均活动空间，比工厂可是大多了！　　最重要的是矿场再脏，最起码没什么异味。　　为了防止煤尘、瓦斯爆炸，每一个矿场都无比重视通风。　　但是机械厂的生产车间，却似乎对空气质量没有要求，大门推开后，一股浓重的几乎有形的臭味差点把杨东升直接给熏了出去。　　这股气味里包含着铁锈味，机油味，切削油味……尤其让杨东升感觉奇怪的是这里面还有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几种气味混合之后，这味道已经不能用酸爽来形容了！也许只有专门调制的臭气弹才能跟这车间里的气味相提并论！　　饶是杨东升已经受过矿上更衣室的多次考验，仍然忍不住差点吐出来。　　但是这时候杨东升偏偏又绝对不能吐。　　无论是矿场，还是工厂，工人的想法都是非常直线条的，他们佩服的是纯爷们，大少爷在他们眼里是站不住脚的！　　在一线，某个人长的白一些都会成为嘲笑的对象，杨东升如果在车间里吐了，今后几十年都会成为工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威信可就全没了！　　副厂长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跟着杨东升走进车间，轻车熟路的开始了介绍。　　“杨总，这就是我们生产液压油缸的镗床！”

副厂长指着一个黑乎乎，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机器说。　　“这些都是切下来的？”

杨东升指了指旁边。　　铁屑从地面直接堆到了机床上，就差把机器给埋了。　　“对！”

副厂长却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继续介绍，“这边走！”

“好！”

杨东升点了点头。　　不点头还好，一点头，杨东升顿时感觉头晕了起来。　　车间里的这股味简直是杨东升的克星，其他几种气味还好说，杨东升有晕车的毛病，最闻不得的就是机油味。　　杨东升强忍着头晕、恶心，从车间一头走到另外一头，终于匆匆将车间参观了一遍。　　担心自己会实在忍不住吐在车间里，没等副厂长跟上，杨东升直接推开车间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在这连待都让人待不下去的地方，杨东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干活的！　　“杨总，小心！”

副厂长在后面大喊。　　“草！”

不用副厂长提醒，杨东升也看见车间外面是什么了。　　车间外一片骇人景色，杨东升急忙收脚，丁武在后面一把拉住他，才让杨东升成功避免踩到一枚“地雷”。　　杨东升向四周看了看，这一面的门是背对大路的，因为这层关系，车间这一边一地的可疑爆炸物，连让人下脚的空都快没了。　　尤其是一阵风吹来，满地硬邦邦的纸片哗哗作响，跟恐怖片《异形》中的怪兽产卵房似的。　　杨东升这时候真拍张照片下来，给后世那些在这里买房的人看看。　　憋着气重新走了一遍车间。　　“呼！”

刚走出门，杨东升就再也忍不住了，扶着门大口吸气。　　但是还没等他扶稳，杨东升就觉得手下一空，只见门板直接向另一边倒下去，“砰！”

这门竟然还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