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杨东升反应过来,一股夹杂着尿骚味、机油味的空气,已经从车间轰的一下涌了出来。 杨东升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了了。 趁还没有涌上来,杨东升快步往办公楼赶,确定四周无人,一头冲进了办公楼厕所,“哇——!”
丁武向四周看了看,守在厕所门口。 半晌,杨东升终于出来,看样子还洗了把脸。 “杨总,您没事吧?”
副厂长胆战心惊,生怕这个副厂长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被撸了。 杨东升斜了他一眼,“车间就没有厕所吗?”
“有!车间里面原来有小便用的厕所,车间外有大便用的厕所,但是老厂长说厕所有碍观瞻,就让人拆了!新厕所离车间太远,不太方便!”
“厕所有碍观瞻!随地大小便就不有碍观瞻了?”
这他么的什么神逻辑? 他还想吸引外资,就这奇葩逻辑,把全世界最好的机床拿来,也救不了这厂! “厂长已经好多年没下过车间了!”
副厂长叹了口气。 “他坐在办公室,悠哉悠哉喝着茶倒是不急!”
不是杨东升要吹毛求疵,液压油缸生产对加工精度要求很高,如果工人连车间都呆不下去,你让他们怎么能沉得下心来搞加工? 这些碎屑如果不小心留在油缸里,会直接破坏液压元件。 杨东升记得后世一位投资大佬说过,每到一个工厂参观,在工厂安排的参观项目之外,他都会私下看看这家工厂的厕所。 如果一家工厂连厕所这样的角落都能做的很好,那么这家工厂的产品肯定没问题。 相反,如果厕所污秽不堪,隔间写满各种牢骚,这家工厂的产品恐怕也不行。 “杨总,我已经组织人打扫卫生了!”
副厂长冲不远处指了指。 杨东升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妇女抱着扫帚,正在嗑瓜子,嗑一会瓜子才扫两下,一边扫,一边扔瓜子皮。 了解的知道她们在打扫卫生,不了解的,还以为她们在聊天。 这个样子就算杨东升再晚一个月来,她们恐怕也打扫不好。 “我给你特批2万块的卫生费,把全厂的卫生打扫好,原来的厕所全部恢复起来!下一次我过来的时候,不希望看到还是这个样子!”
“谢谢杨总!”
副厂长之前也是心里苦,没有钱谁会听你的? “以后车间内外的卫生派专人打扫,车间内的铁屑全部清走,不能在车间堆着!这些东西就算卖给废品收购站,也能换不少钱吧?你们就没想过卖掉吗?”
杨东升都奇了怪了。 后世很多搞机加工的都是免费给人家加工,切削下来的碎屑就是加工费。 “这,这个还真没想到!”
一方面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另一方面就算有人想起来,油缸厂是国家的,那些碎屑也是国家的。 就算有人偷厂里的东西去卖,也不会偷那些东西。 “厂子以后设立专职检查员,不仅要针对不安全操作行为,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乱丢垃圾,也要处罚,你牵头搞一个罚款标准出来。另外提取罚款的25%,作为检查员的奖励!”
这些都是后世矿场常用的方法。 罚款的方法虽然粗暴,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我记下了!”
副厂长头点的跟啄米的小鸡似的,偷偷看了一眼杨东升,“还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钢铁厂又向咱们催款了!”
以前大家都是国企,油缸厂欠着就欠着了。 现在油缸厂已经是私人的了,钢铁厂心里可就不保险了! 生意场上欠钱的才是大爷,不过杨东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矿山机械厂也欠着我们的货款是吧?”
“是!”
“这些货款,还收得回吗?”
“短期内怕是很难!”
矿山机械厂那样只会越来越烂,短期内收不回来怕就是收不回来了。 “矿山机械厂这么大的厂子,钢铁厂怕是也少不了用他们的设备,欠他们的债!就算他们没直接欠,煤矿怕是少不了欠矿山机械厂的债,钢铁厂肯定欠煤矿的债,你去找他们商量一下,用矿山机械厂欠我们的债,抵消我们欠钢铁厂的债!他们如果同意,我们可以考虑用现金偿还一批债务,甚至彻底解决债务问题!其他的债务也可以依此法办!”
既然要不回来了,不如废物利用。 杨东升现在是动不了矿山机械厂,但是给他们找点事,让他们难受,还是可以的。 这对钢铁厂和油缸厂双方来说都有好处,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杨东升向油缸厂注入一批资金,主要是解决部分拖欠水费、电费的问题,水霸王、电老虎那里杨东升是不敢耍花招的。 “立足现有设备,先把厂子搞活,我才好向市里买地,建设新厂房,买新设备!你懂吗?”
杨东升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说。 副厂长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杨总,您给咱们厂的厂报题个字吧!”
“咱们还有厂报?”
以前在煤矿的时候倒是有矿报,集团公司有集团公司报,据说集团公司报还是有刊号的,拿出来发行都没问题! 不过他们矿那是几千人的大矿,油缸厂都这样了,竟然还有钱养闲人,办厂报! “有的!咱们的厂报叫《油缸人》!”
“轴承厂是不是还有一份《轴承人》?”
“轴承厂的厂报叫《滚动的心》!”
杨东升心说,我去,你怎么不干脆叫勇敢的心! “让我看看!”
这份所谓厂报,就是一张16开A4纸那么大的小报! 报纸的报头倒是写的挺有功力,杨东升的字远不如人家! 那么他们找杨东升重新题字,只有一个解释,“这报头是你们老厂长写的?”
“是的!”
这份《油缸人》分为正反两面,显示每周印刷一次,正面是要闻——就是厂领导的新闻,反面是小说、散文,还有诗! 总之是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有。 杨东升注意到他手里这份厂报,竟然是上周的,油缸厂都这样了,这份厂报竟然还在办。 以前杨东升在矿上的时候,矿上每个月都有在集团公司报发稿的任务量,区队每个月也有在矿报发稿的任务量,这些是直接列入月度考核之中的。 杨东升一直觉得搞这种事的人都是闲的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