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得到你的接应,然后故布疑阵,把我和叶先生引出山庄,对吗?鬼王的死,是因为发现了你的破绽,向你敲诈勒索,才逼得你大开杀戒的?”
方纯继续追问,一切疑点都集中在香雪兰的身上。“没错,所以我说很抱歉,对所有的人抱歉,特别是对承德和孩子。我接到的指令,就是消灭所有卷入黄金堡垒事件的人,直到这秘密再次被历史湮没。血胆玛瑙已经不在庄里,我只不过是偷盗行动的二传手,司空摘星去而复返,带走了玛瑙、信札和录影带。以他的行动特点,这时候早就远离了大理地界,你们是找不到他的。而且,进入拍卖会现场的淘金帮人马和那些奇怪的藏僧,都必须要死,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香雪兰忧伤地叹了口气,指着病床上的雷燕,“淘金帮野心太大,明明知道单凭信札是不能够找到黄金堡垒的,却带着这些东西招摇撞骗,连青龙都敢骗,只交出一叠复印件就拿走了五百万美金。他们该死,全都是咎由自取,想钱想疯了,果真是‘天欲其亡、先令其狂’。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众目睽睽之下,我是杀不了她了,再见吧……”香雪兰两腮上突然出现了两团黑晕,如同不小心跌入水钵的两滴浓墨,迅速向四面洇湿扩展,弥散满了她的脸。几秒钟内,漆黑的污血伴着一股浓重的腥气从她的七窍中沁出来,着实恐怖到了极点。“毒牙。”
方纯后退,并且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间谍人员通常都会在嘴里设置毒牙,关键时刻,狠狠一咬,就会毒发身亡。最可惜的是,香雪兰的死,截断了所有线索,彻底失去了追查血胆玛瑙的方向。方纯拉了拉叶天的袖子,示意他先离开。在他们身后,段承德捂着脸,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哽咽声。当他们并肩站在走廊里的时候,她才说:“小彩没死,我提前洞悉了香雪兰的秘密,上车前先救人,并且把她放在三楼上最安静的一个房间里。”
叶天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知道,你上车前拖拉了那么久,除了救人,是不是还顺便侦察了三楼的所有房间,洞悉了段承德的所有秘密?”
方纯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都知道?”
叶天点点头,他不必亲眼看,就能猜到方纯做了什么。楼前一片死寂,保镖们全都躲了起来。太多的死亡和变故之后,每个人都变得十分敏感,生怕说错话、做错事而招来杀身之祸。沉默了一阵,方纯才若有所思地自语:“那么,有你这样的敌人,岂非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幸好……幸好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叶天心里忽然涌动着一股暖流,“朋友”这个字眼已经远离他太久了。进入海军陆战队特种兵训练营之后,他曾经受过极其残酷的军事化训练,将人类身体中的“狼性”全部激发出来,一切以完成任务为核心,不惜牺牲队友性命甚至自己的生命。在特种兵训练守则的封面上,印制的就是一只狰狞的阿尔卑斯青狼。他没有朋友,方纯也不算,只是走得比较近的伙伴而已。“那个跟段承德促膝长谈的美国人带来了一份密令,要了解关于孔雀的详细情况。他曾要求段承德带路去蛊苗部落,还特别谈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就是被炼蛊师们视为禁地的‘死亡谷’。美国人的意图很明显,目标就是‘死亡谷’。就我所知,那个山谷是在蛊苗部落中心的‘天坑’西面,没有一个苗人胆敢进入,因为祖训中记载,进入‘死亡谷’的人永远都无法走出来,最终化为石像。”
方纯压低了声音,向叶天吐露了一切。“人呢?”
叶天正在竖起耳朵倾听着什么。“离开了。”
方纯有些失望,耸了耸肩膀,自言自语地问:“死亡谷里到底有什么呢?连大洋彼岸的美国人都惊动了?如果能半路截住美国人问个究竟就好了。唉,可惜啊,我只是个千里独行的赏金猎人,想跟别人合作都没机会。”
这时,楼梯上响起了橐橐的脚步声。几秒钟后,小彩出现在楼梯口,怯生生地看着叶天和方纯。“大哥哥、大姐姐,为什么一个人都看不到?我爸爸呢?爸爸——”她大声叫起来。这一声,不啻为天籁之声,惊醒了治疗室里的段承德,一边高声答应,一边抢出来迎接,跟小彩拥抱在一起。看着这一幕,叶天的眼中慢慢浮出了笑意,转头对着方纯,轻声说:“谢谢你。”
在对香雪兰的怀疑程度上,他不输方纯,但方纯比他更快一步解救了小彩。现在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了,仿佛自己的思想永远与方纯相通,当他想到,方纯已经做到,让他时时有“深得吾心”的感觉。“那个小女孩跟你很有缘呢!对吧?”
方纯浅笑着。“是吗?”
之前,叶天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猛然醒悟,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把小彩与白晓蝶合并成了一个人,看到身中“血咒”的她,便想起白晓蝶。“当然是,我发现,你看到别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冷淡而漠然的。一看到她,眼底便立刻燃烧起热情。叶先生,我猜你一定会全力以赴地踏上蛊苗部落之途的,我也希望大家一切顺利,早日解除血咒,挽救小彩的性命。”
方纯由衷地感叹。小彩是个乖巧的、极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她不该成为江湖暗战的牺牲品。叶天点点头,一句话脱口而出:“方小姐,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白晓蝶’的女孩子?”
那句话,在他心里盘桓了整晚,终于在这一刻说出来。方纯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只是讶然挑了挑眉毛:“白晓蝶?一个很动听的名字,但我并不认识,是叶先生的朋友?”
叶天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心底的那份希望像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啪的一声炸开了,原本阳光下五颜六色的幻想突然消失,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