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余正平,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说的并没有错,在关键时刻我的确犹豫了,我总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但增经常说我是无原则的慈悲。余正平扶起老妇人,把她抬到了床上去。我对余正平说:“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你太爸爸的?”
他不理我。我摇了摇头:“其实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你不可以,说得不好听,我们现在就可以不管不顾,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你呢?你能够忍心看到身边的亲人,熟人一个个因你而死?你真的能够忍受那种内心的煎熬?”
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点上只烟,对影子和老万说:“我们走吧,这事情就当我们没遇到过,离开这,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是杀人凶手了,跑咱的路去吧。”
我转向看了看余正平:“你自己保重吧,不过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别以为他会惦记什么亲情,到时候我想他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然后就与影子和老万一起向外面走去。出了门,影子问我:“你说,那死老头儿真的会连自己的子孙都不顾吗?”
我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吓他的。现在最主要的是他愿意和我们合作,带我去他太爷爷的坟头,然后我再想办法解决。”
老万说:“那你这一走他就算想配合也没用啊?”
我摇摇头说:“他的本性并不坏,只是不知道那老头用什么办法迷住了他的心智,我想他应该会追出来的,如果他真的不出来,那我们只能够自己去找了。”
我是在赌,赌余正平的良心。果然,我听到后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回头一看,正是余正平。“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他还会害更多的人?”
我正色地道:“是的,他会。”
余正平却说:“他答应过我,不再杀人。”
我看着他说道:“可他还是杀了邵静。”
我叹了口气:“我的确刚才不应该心软,就那片刻的犹豫,却让你坏了大事。”
余正平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暴露出内心的挣扎。我没有催促他做决定,就这样耐心地等着。过了很久,他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说道:“说吧,如果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
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不伤害他,你能放他一马吗?”
我说:“如果他愿意我会帮他进六道轮回,但如果他仍然执迷不悟,我只能毁了他。”
余正平说道:“谢谢。”
影子和老万一直盯着周围的情况,影子说:“先回到屋里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余正平家里,我再次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太爷爷附身到你母亲身上的?”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说:“接到我母亲说邵静疯了的电话,我就从深圳赶了回来,回到家那天晚上,我问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亲说她也不知道。于是我便一直陪着邵静,给她说我们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希望她能够清醒过来。可那时候邵静已经疯得很厉害了,她嘴里总是反复着那两句话,你们也听到过的。我容易我把她哄睡着了,自己也沉沉睡去。”
他说到这里,两只手在身上摸了摸,我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谁知道,半夜她却起来了,我一向睡得比较沉的,偏偏她起身的动静很大,硬是把我给弄醒了。我问她要干嘛,她不理我,我叫了她几声,也没任何的反应。她背对着我,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我感觉得出,她的动作很僵硬,很机械。”
“她开门走了出去,我也起来了,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我看到她上了三楼,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我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我来说,你只要回首对不对就行了。”
我这样说,是为了避免他的尴尬,我问道:“当你看到你觉得不能接受的事情的时候你冲进了你母亲的房间,并质问她,对吗?”
他点点头说:“是的,我当时很气愤,我直接怀疑邵静的发疯与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谁知道当母亲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把我给惊呆了。”
我点了点头道:“他一定告诉你他是你太爷爷,也就是在解放前被当成反而典型枪毙掉的大地主余开顺。他回来就是为了找邵家报仇的,因为邵静的爷爷邵一民就是当年把他置于死地的人,当然,他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就是想找到贺兰,然后他一定又给你说了他和贺兰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吧。”
余正平惊讶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笑说:“下午我就打听过,知道余家的一些故事,当然这些事情你从小就是知道的,所以当他这样说了以后你才会隐忍。”
我让影子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邵静的爸爸应该已经遇害了吧?”
余正平更惊讶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道:“他亲口说的,他说他会找邵一民的儿子,孙子报仇,孙子应该就是指邵静,而儿子应该就是邵静的父亲了。如果我没猜错,邵静的父亲应该就是在这里遇害的,而且是当着邵静的面死的。这就是为什么邵静会说鬼来了,鬼杀人了的话的原因。”
老万才恍然大悟:“你这一说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我笑了笑:“再复杂的事情都是由简单的细节构成的,只是有的人善于去将这些细节理清楚,串起来罢了。”
说到这,我看着余正平:“为什么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妻子,岳父就这样死掉?你母亲能够趁着神智清醒的时候把你叫回来难道就是让你回来助纣为虐的吗?”
他的脸红了,他咬着唇:“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是我太爷爷,他死得很冤枉,也死得很惨,死了连祠堂都不能进。”
我说:“不能把整个历史的错误强加在某个人的身上,况且后代何罪之有,冤冤相报又要到何时才有个何止呢?”
他抬起头看着我:“大哥,我该怎么做啊?我真的不知道。”
我说道:“了结吧,让一切都结束,这是个恶梦,早点醒来吧,然后过你自己正常的生活。”
我看了看床上的老妇人:“你母亲都让他弄得虚弱如此,你不觉得他这样很自私么?”
这时,床上的老妇人象是清醒了,缓缓地道:“正平,听这位小哥的吧,不能够再这样了,过去的让它过去了。”
我忙站了起来:“老人家,你还得好好休息一下,最好多喝点姜汤。”
老妇人的眼睛有了些光彩,整个人看着和善许多:“正平,听小哥的。他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咱不能再对不起邵家了。”
余正平答应了,他问我:“大哥,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说道:“带我找到他的坟墓,帮我准备几件东西。”
他问道:“什么东西?”
我说道:“一个墨斗,木匠用的那种,要好的,有线有墨的;一小袋糯米,再有就是你堂屋里供奉过的‘天地君亲师’牌位,也就是那张红纸;最后一样是农村妇人纳鞋底时用过的松香,记得要用过的。”
他听了以后说:“这都好办,家里都有的。妈,你以前纲鞋用的松香还有剩的吗?”
老妇人说:“扶我起来,我去拿来。”
我问道:“墨斗你也有?我原以为这玩意是最难找的。”
他苦笑道:“我父亲就是木匠,是给人上梁的时候摔死的。”
我才释然。不一会东西就准备齐全了,我看看表,都三点多了,我问道:“你太爷爷的坟离这远吗?”
他说不远,也就半小时就可以走到,我说:“事不宜迟,一定要在五点以前了结这个事情。”
他带着我们出门了,妇人也要跟着去,我们给劝住了,我怕她的身体再禁不起那阴霾的折腾,她倒也没有坚持,让我们照顾好余正平,一定要让他平安地回来。他带着我们从白天我们躲藏的树林那上了山,寂静的黑夜,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森恐怖,就连我的心里也有些发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