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清”走在北街上，正担着货箱四处兜售着，每当走到人多的地方便停下脚步，大声吆喝着自己卖的物件儿，直到人群散开才又扛起箱子继续寻找下一群目标儿。这是身体的原主人前天上午时卖货的场景，此时被还原了出来，李观清这一段的记忆还存在在脑海。画面中的“李观清”走到一块空地上，把箱子放下，将背上的半湿毛巾取下，擦拭起了脖颈处，即使是冬天，背着这么两大箱东西也给他累的出汗。他擦了擦汗，看看左右人群少了些，背过身去，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倚靠在箱子上，脱去棉鞋，用手扣脚，似乎还不尽兴，又换了个手继续扣，完事还把手放鼻子前面闻了闻。这是什么恶趣味。二人同时扭头，看向中间那位“当事人”，李观清面不改色，强装镇定，其实内心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说这不是我，你们信吗？“李观清”还是有正事要做的，没有一直坐着，很快穿上鞋子继续往南方赶路。就在这时，李观清发现自己这部分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或者说，这部分的记忆是缺失的。一只手掌停在了他的身上，拦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画面中，头戴面纱，全身被黑衣包裹，将李观清“请”到了道路两旁。随即，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来，在李观清的货箱里翻出一把东西来，放在手上，然后从衣袖里伸出另一只手，将它拽进袍内，等到再拿出来，就是那一串邪恶的鬼脸面具了。“李观清”全程没有移动，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直到那黑衣人离去，他脸上才开始露出诡异的笑容，将面具装进货箱转身回去。三人看着镜子中演绎的画面，久久不语，直到缓过神来的李观清恐慌不已，颤声道：“这跟我脑子中的模糊记忆不太一样。”

“正常，灵异影响了你的意识，抽空了你的记忆，但你身边的灵还在，帮你补上了看似合理的片段。”

灵？就是那些组成镜子的绿色光点吗？他们能填补我的记忆？李观清看向镜子，若有所思。“这就没了？”

叶玄问道。“他身上的‘灵’只能展现到这种程度，再重现一次可能就要崩溃了，你来帮我，我来看看那个人是谁。”

又一挥手，画面中的绿芒再次涌出，比上次更加浓郁，更加饱满，逐渐覆盖掉最后的那一瞬间，开始勾勒出新的画面。这次是那个黑衣人，此时的他正在李观清面前，手伸进衣袍内，似乎在将那串面具“赋能”，不过这次画面并没有继续，而是静止在了这一刻。只见雁冰将玉钗紧攥，黑衣人的面罩被不断的淡化，淡化，最终，还是没能显露出面容来，反而是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叶玄！”

叶玄听到呼唤，将手掌缓缓放在雁冰背后，顿时，一股猛烈的黑色雾气从手掌冲出，逐渐蔓延到了玉钗之上。玉钗上面的光芒愈发强烈，随之而来的便是镜子画面的变化。那黑衣人眼睛缓缓转动，那一双棕色瞳孔逐渐变得墨黑，向镜子盯了过来。无情、冷漠、绝望。隔着镜子都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迎面而来。瞬间，镜面破碎，那无数的绿芒四处逃窜，消失在虚空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李观清身体似乎回忆起这段记忆，整个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在这温暖的地牢，此刻的他如临冰窖。雁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撒在地面上，将要跪倒在地。叶玄赶紧上去，扶住了她，“没事吧。”

“小问题。”

雁冰起身落在椅子上，摆摆手，继续说道：“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染指的级别了，上报吧。”

“嗯嗯，也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叶玄看向李观清说道。“当然有收获，那黑衣人无意之中摆动衣袖，将手上的剑状标记暴露了，跟你在卷宗里说的一样。”

这时李观清才发现桌子上摊开来的书卷，想来里面记录着跟他交谈时的全部对话。“或许是陷阱，不过也算是把他的嫌疑摆脱了。”

雁冰没有继续聊下去，而是朝向李观清走去，面色沉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虽然已经知道了跟你没关系，可我还是想知道全部。”

李观清看向她，知道她还怀疑着自己，于是尽量表现的害怕。“其实……当天晚上我就昏过去了，醒来时身上满是鲜血，就在这个位置，可我越看越觉得害怕，中间少了一块血肉，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是，可是没有多久，自然愈合，这应该还可以看得出一丝痕迹。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愈合了。然后就是你们跟着差役到了，我怕说出来太吓人，太……不容易被相信，就没提。”

他指着胸口的位置，将棉衣扒开个口子，露出一点缝隙，展示着自己愈合的伤口，上面隐约还能看出些许痕迹。他基本上把全部都交代了，除了穿越的事情，以及那个同样匪夷所思的金色寺庙，他总感觉彼此有什么必然联系。“好，我知道了，你出去等一下，我交代些事情让他送你回去。”

李观清瞥了叶玄一眼，然后一拱手，退了出去，将门带上，站在门外等候。“你还觉得他有问题？”

叶玄问道。“当然了，他还没说那些灵异方面的书怎么来的呢？”

“这点我可以给他解释，根据差役说的，他跟武当山的一个道士关系不错，还有那桌上的符箓，多半也是他给的，我自己看过了，那上面没有一丝破绽。他确实有很多秘密，也隐瞒了一些东西，可那不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了，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知道他是无害的，这就足够了。”

“不，任何灵异事件都与我们有关，任何事情都可能造成危险的未来，在灵异面前，你不能相信任何人，都可能是下一个莫兰谷事件。”

雁冰神色更冷，更加认真。“那你想怎么做，宁可错杀不放过？像粘杆处那样？你别忘了我们为什么选择这个组织。”

叶玄站起身来，针锋相对。雁冰闻言一阵沉默，手里攥着那份卷宗，不断的摩拭，思绪似乎飘向了很久之前，半响才开口道：“如果刚才给他的机会没有把握住，我真的会杀了他的。”

听见略显妥协的声音，叶玄又坐了回去，仔细聆听着。“卷宗上显示，那几位死者都是突然身上崩出血洞的诡异死法，而在那时，面具的位置没有人去关心，更不知道。而今夜之时，我对死去场景进行了重演，无一例外，当时没有一处地方是有面具存在的。于是我往前推演，仍旧一直没有发现，知道我推演到了李观清贩卖时候的场景，我才发现了异常。在李观清将东西卖给他们之后，那东西就凭空消失了。不，也不能算凭空消失，更像是被风化了一般，是逐渐消散的，只不过速度很快而已。可能你没注意到，他拿出来那些面具，死去了五个人，再加上在咱们手上的六个，一共应该是十一个。”

“刚才镜子里是六个！”

叶玄忽然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开口道。“所以兜兜转转那面具根本没少，一直就只有那六个，少的是诡异。”

“没错，我猜测那面具根本就只是一个载体而已，连器都算不上，面具接触到人，融入体内，吸收血气，吞噬精神，就像是被蚂蚁啃净了的蝗虫，外面看上去一切正常，可里面的肉早就被掏净了，只留下皮囊，等到恰当的时间，破壳而出，寻找下一个虫子。但不知是需要六个都突破空壳，还是什么原因，那五个似乎又聚集在了一起，化成了面具，回到了李观清的门前，变成了死物。我本来怀疑李观清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被蚂蚁操纵的人形怪物，可是他说出那一段话来，我就又换了个想法。他似乎把蚂蚁困在里面了，而且把营养也夺了回来，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所以他们陷入了某种平衡？”

叶玄乐观道。“如果只是这六个魂，那确实有可能平衡，可你忘了那尊黑衣人了？那才是正主！”

“那怎么办？”

“我想让他帮我们把人引出来。”

雁冰提出了建议。“不可能，我的念不允许我这样做！”

叶玄态度很坚决。“那就给他选择，让他决定，怎么样？”

“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