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意未断,依旧淅淅沥沥地飘洒满庭。漪澜一夜未睡,满眼困倦却不敢闭目,挨到了黄昏时分,依旧雨势不减。窗外的雨幕在风中飘散朦胧,依约中,听到一阵风雨声中卷来的玉笛声,在雨声中冲得飘飘洒洒,却依旧清越。雨声越大,却越显得笛声飘扬如入云端。远远传来的是《凤栖梧》,这曲子是她的旧相识。可是,又是谁在雨中吹笛?漪澜起身,推门迎了雨细细辨别那笛声飘来的方向。霪雨缠绵,独着笛声令她的心渐渐安静。她披了衣衫出户,撑一把淡紫色油纸伞,循声一路而去。发现在回廊外立着一个的身影,安静地吹着笛。修长的手指轻按音孔,轻柔的曲调便从唇间溢出。是他,九爷怀铄。漪澜与他隔柱观望。一曲终了,怀铄道,“我有吴越曲,无人知此音。姑苏成蔓草,麋鹿空悲吟。”
漪澜猜,怀铄九爷知道她来了,便道一句,“雨中闻笛,九爷好雅兴。”
九爷怀铄也不转脸,只说:“小嫂嫂雨中闲庭信步,亦是好雅兴。”
他顿顿,“雨湿天凉,小嫂嫂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凤栖梧》本是清越,却从来少有这般忧愁的调子。九爷似有心事。”
漪澜问。怀铄微微一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人生在世,哪有许多称意之事,小嫂嫂多虑了。”
九爷怀铄避而不答自己的苦楚,漪澜也不便多问。心下转念,启口道,“似是每次漪澜得见九爷,都是漪澜落难之时,九爷如侠士从天而降,出手相救。”
漪澜唇角噙了盈盈的笑意,九爷怀铄自嘲地一笑:“小嫂嫂有何吩咐,尽管直言,怀铄定当效力。”
漪澜听他主动请缨,盛情难却,恰她心头有桩未了的事……于是她四下看看,垂眸轻声道,“漪澜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求九爷费心了。”
“但说无妨。”
“前番漪澜惨遭无妄之灾,险些丧身火海,只是那无头的案子,老爷想息事宁人,便没有再查。只是……”九爷怀铄顿了顿,似在思索,“听说是一幅画……”他竟然是听说过的,反不必她赘言。九爷怀铄微微沉吟道:“这样的事情,怀烁先前似是曾有耳闻……此时交予怀烁,一定尽早给小嫂嫂一个答复。”
他的声音清亮柔弱,隔着雨幕传到漪澜耳畔,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既如此,漪澜先行谢过九爷。”
漪澜微微对他一福。九爷怀铄也不回身,就冲着茫茫雨幕抱拳,当做回礼。两人之间隔着雨幕,像是那样近,触手可及,却分明被无形的屏障分开两岸。雨声,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一声远,一声近。良久无语,在雨幕下,在画梁前。“漪澜告辞。”
漪澜转身离去,脚步声踏着雨声,渐渐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回到房中,雨已歇,滴滴答答的积水打着廊子下的鱼缸,发出孤寂的响声。冰绡、焰绮同隋嬷嬷见漪澜归来,纷纷迎上,面色惊急中满是嗔怪,想必是寻不到她,委实焦急了一阵子。隋嬷嬷不无责怪地对冰绡说:“你是如何伺候八奶奶的?这大雨天的,也不随着,且不说雨湿路滑有个闪失,若是撞见了污秽,伤了胎气,你可担待得起?”
焰绮年幼,按不住性子神神秘秘地对漪澜说:“八奶奶不知,才听人说起府里闹鬼了。一连两日,有人亲眼见了鬼魂青面獠牙的在池塘和老爷书房廊子下飞来飞去呢。”
漪澜本不信,由了冰绡为她解下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