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深粗重的喘息更盛,微闭的眸半开半睁,似未听到漪澜的劝阻,一个翻身,忽然身子压来她身上,重重的,如大山倾倒,猛然间,他一把擒住漪澜……“致深,不可,致深……”漪澜惊惶无措,不祥袭来。周致深的眼缓缓微开,只睁开的一瞬,那眸光里满是野兽般的野性,欲火焚身般的一片红色的火海在眼中流溢蔓延。“致深!”
漪澜惊得失声,这可还是那平日深沉内敛容止得体的周致深?那对她温存呵护的男人。此刻他面容突如荒野野兽般的可怖。听漪澜急促的呼唤他的名号,周致深猛然瞪大眼直视她,仿佛瞪视陌生人,面颊扭曲,双颧赤红,额头青筋暴露,血脉贲张,野兽般向她扑来。无穷无尽的力量袭来,而漪澜周身仿佛一根紧扯的弦,若再受一丝力便要崩断。任凭漪澜如何阻拦捶打,那力道却无法抗拒。漪澜哭喊,惊得奋力地踢踹挣扎,不知所措,又羞于喊人,她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肩头,他却仍不放手。肩头的血,一滴滴滴下。他却依旧无动于衷,漪澜渐渐觉得腹中那小生命燥动不安起来,心下猛觉不祥。“啊!致深,不要,松手,放开!冰……冰绡……冰绡……”漪澜惊急的大喊着呼救,声嘶力竭地无助。那紧紧抓住他的手却渐渐松了下去,鬼影般的他渐渐模糊不清,如一发狂的猛兽在肆虐吞噬她。“小姐,小姐~来人呀!”
冰绡的声音焦急地呼唤,一阵急促的嘈杂声凌乱。“冰绡,冰绡!”
仿佛看到苦海的岸,有了生的期冀,随后一片杂乱,步履声人声涌来。漪澜也无力分清话语,只觉得身坠入大海飘渺的声音,腹中的痛处,无力的身躯,迷蒙中似乎看到人影晃动,慌张的声音。一张大被从天而降,覆在她身上,有人将疯狂如兽的致深从她身上生生拉走。清朗的男人声音焦灼不安地指挥着下人们:“快,快把老爷请出去,老爷中邪了,快!拿凉水,泼醒老爷!”
人影攒动在眼前,黑压压地一片。四周有哭声、叹气声,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深夜中犹如阴曹地府的冤魂。隔了大被,漪澜不安地喘息,九爷温煦的话语涌在窗外:“嫂嫂莫怕,怀烁在。”
漪澜犹如大海溺水之人只渴望一根救命稻草,惊涛骇浪的惶然间,我不顾一切地寻着那个声音,她忍住痛苦,捂紧被子,无力的手竭力伸出,竭尽气力地从牙缝中挤出颤巍巍的字:“孩子!答应我!孩子!”
他的话语镇定道:“小嫂嫂但放宽心,郎中即刻便到。”
“保住孩子!”
漪澜的嗓音撕扯着可怖,想要再发声却是哑然。那声音仍在一旁嘈杂声中安抚:“小嫂嫂莫怕,有怀烁在,定保小嫂嫂无事。”
一个温柔的声音略带哽咽传来:“澜儿,莫怕,姐姐在呢。”
是慧巧。她一只手握住漪澜的手,镇定又哽咽的话语忙而不乱地吩咐:“男丁退避,不要都围在这里!”
转身吩咐身后的丫鬟道,“凌霄,去看看郎中到了没有;牡丹,快!多叫些有历练的婆子来!”
漪澜疼得在床上翻滚,慧巧不得不摁下她的肩头,频频安慰:“就好了,妹妹,待会儿疼,你忍忍。”
“孩子,我的孩子,救救他……”漪澜竭力地拉紧慧巧的手,疼痛刺痛周身,千针万刺扎来,一呼一吸间都是刺痛。“再来几个婆子去烧滚水来,炭火盆子拿几个,白绫,多拿些,速速去呀!”
慧巧的声音急促,却指挥若定有条不紊。漪澜虚弱地瘫在床上,任凭慧巧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帮她擦着额头的冷汗。迷蒙中听到有人喊:“闪开,闪开,阮郎中到了。”
“郎中这边请!”
“孩……孩子……”漪澜呢喃着,想挣扎,却被慧巧按住。“妹妹,莫急,吉人天相,会好的。”
慧巧闪开,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她脉上,是阮郎中。“阮……阮……孩子……”漪澜已经无力挣扎,头脑一团混沌,只最后一刻,猛然听到晴天霹雳般一句:“夫人这胎,已是落了!”
那声音冰冷而平静,恰如银针,又准又狠地刺入了漪澜的心脏。陡然间惊雷劈顶,犹如被一股劲力推下奈何桥。“啊”地一声惨叫,凄厉如夜中女鬼。头脑嗡嗡一阵乱响眩晕,周身血液凝固,再也听不清什么。漪澜再醒来时,耳边是一阵哀怨的哭泣声,惋惜的叹息声,慧巧指挥婆子丫鬟们忙里忙外的声音。血腥气异常刺鼻,还夹杂了浓重的药味。一只手一把握住漪澜冰冷瘦长的指,揉搓她的手掌含泪哽咽着:“澜儿,你可是醒了,姐姐在这里。”
慧巧竟是一直陪着她的。漪澜徐徐撑开眼,熹微的光线中看到慧巧悲戚的望她,黯然神伤。冰绡凑在她床边呜呜地哭着。漪澜的心一冷,身下的阵痛和着血腥其味弥漫在苦涩的药味中,冷冷的一个寒战。她惊恐地瞪大眼,惶然的目光四下搜寻,一旁婆子丫鬟们也在暗自掩泪。直到此时,漪澜才真正意识道她失去了什么。那疼痛令她疯狂,不,不该,她的孩子,他就如此的,生生的从她的腹中血肉模糊的扯落了出来?漪澜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生命从她腹中被刨出,却无力去保护他。她不甘,她不甘心!怎么会,她的孩子,前一刻他还在她腹中顽皮,只等几个月后就可以降临人世。而如今……他在腹中便如此横死,怕是连做鬼,都没法做吧……漪澜用尽全身气力挣扎了起身,却被慧巧一下摁住,心疼地将她揽在怀中。绝望的滋味穿透了整个心脏,依偎在慧巧怀中,漪澜终于痛哭失声。她紧紧地抓住慧巧的手,大哭着:“孩子,我的孩子,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为什么!”
哭声撕心裂肺,可纵然哭哑了嗓子,也换不会她孩儿的命。漪澜揪扯着、撕咬着,却是无力的徒劳,只有泪水如决堤一般。慧巧轻轻啜泣,循循善诱道:“好妹妹,咱们都还年轻,日后日子还长,孩子若没了,还会有……人若伤了,岂不是不值当的……”漪澜的心里一阵阵的寒凉,瑟瑟颤抖不止。她想堵住耳朵,但虚弱无力,她冷嘲般望着慧巧,唇边的苦笑却比哭还要凄惨。她的头好疼,炸裂开般的疼。漪澜惨然一笑,问:“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