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深握住漪澜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将二人分开,紧紧搂漪澜在怀里。漪澜周身气急瑟瑟发抖,口中还哭哭啼啼骂着:“你作践我也就罢了。平白的连累老爷可也做得出?你让朝野上下如何传老爷的笑话?”
六姨太玉珑一见周致深抱紧漪澜安哄,反不顾了她,立时如泄气的囊子,失魂落魄般立在那里,呜呜的哭了起来。三姨太落井下石奚落:“六妹妹可真是聪明绝顶呢,这为了吓八妹妹,不惜给老爷戴顶王八帽,这出戏可比戏班编排的都精彩绝伦呢。这事儿若传出去,啧啧……”漪澜在致深手臂中挣扎,不依不饶的哭泣着,指了六姨太问致深:“老爷,如今人赃俱获,这害人之人,如何处置呢?”
慧巧也是泪水盈眶,唉声叹气道:“真是家门不幸,如此见不得天日的事儿,若传去宫里,不知老佛爷如何责怪,朝廷上如何议论大帅呢。”
“是呀,堂堂封疆大吏,一品大员,被个小老婆灌春药,耍得滴溜溜转,可真是……”三姨太摇着帕子幸灾乐祸道。恰是宝儿从人群中钻出头来,抱紧了三姨太的腿仰头问:“娘,什么是王八帽呀?宝儿也想戴。”
众人哑然失笑。无数的目光,望向周致深。周致深脸色渐渐沉铅般的颜色,眼中似烈焰燃灼般的升腾着隐隐怒意。沉吟片刻,他浓眉虬结,拉过漪澜的手,紧紧拥着她,痛心地回身吩咐:“贱婢兴风作浪,冒充五姨太房里丫鬟害人者,乱棒打死!查出同案随犯,杖四十,驱出府门。”
阴鸷的目光射向六姨太时,慌得玉珑噗通跪地求饶:“老爷,饶了玉珑吧,老爷,玉珑一时糊涂,不过是同妹妹斗气。”
周致深咬咬牙吩咐说:“将六姨太贴身的丫鬟婆子各杖责四十,替主子领罚,仪门罚跪,全府下人去观刑。”
说罢,他拢了漪澜颊边凌乱的发掖去耳后,温声道:“澜儿,咱们回房去。”
漪澜愕然地望着周致深,怎么,这就是他发落的结果?匪首安然未动,反是责打些喽啰了事。难不成他周怀铭平日就是如此“明镜高悬”?“老爷!”
漪澜厉声不平道,满眼的失落愤慨。五姨太慧巧也皱紧眉头望着他,道一声:“老爷,”又摇摇头咽回了话语。致深这才徐徐地转眼蔑视地扫一眼抽抽噎噎在一旁花容失色的六姨太玉珑说:“六姨太,罚禁足一月不许出院门半步。罚月钱一年。”
漪澜冷冷的望着周怀铭,心已凉了半截,原来如此。他轻描淡写的审得什么葫芦官司?周怀铭反来哄慰她:“澜儿,让你受惊了。”
五姨太慧巧不甘地开口道:“爷若不去杀一儆百,恐怕日后府内不安。”
而漪澜,苦涩之后心里却很是明白,慧巧当初劝她不可任性,如今她自己反是不能自持。是非公道都在他周怀铭一人口中,如此草草了事,多争也无益。难怪慧巧劝她说,只有得到了周怀铭的宠爱,让周怀铭宠爱她胜过老六,她才能在府里立足,免去日日的担惊受怕。果然,他心里是有六姨太玉珑的,他舍不得她。罢了,罢了。漪澜鼻头一抽,一颗凉透的心告诉她,如今只能为自己打算了,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她只顾失魂落魄般啼哭着,身子软软的,无力的从周致深怀里摇摇欲坠的滑落。周致深一把揽腰搂住她,也不顾左右,弯身将她打横抱紧在怀里,面颊贴去她冰凉泪洗的粉面上,低身细语:“莫怕,我抱你回房。”
夜色静谧,漪澜便如一只受伤的小鹿静静依偎在周致深怀里。她看着周致深取过榻桌上一只青瓷葫芦,将淡黄色的药粉徐徐倒在她的伤处,再一点点将药粉在她手臂伤处匀开。那怜惜的目光仿佛要和着那冰凉的药一起融入她的肌肤。他的动作极其轻缓,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伤她。“疼吧?忍一忍,这药是消肿的。”
周致深望她一眼,满是怜惜,再用白绫一点点将她的伤处缠起。而漪澜,不再如往日的任性,反是极其乖巧地含泪倚在他怀里,暗暗将泪水忍下,眼中微蕴泪意般委屈,仿佛惊魂未定。落下红绡帐,共披鸳鸯衾。周致深满眼愧疚地望着天天,怜惜地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极尽温柔地问:“澜儿,恨我吗?”
周致深的目光逡巡在她脸上,打量她的神色,眸光中满心的绞痛般痛楚难言。分明知道他无法为心上人阻挡狼虫虎豹,恨,又有何用?只是漪澜心里如此想,睫绒上依然挂着星星点点的泪水,眼前浮光幻影迷蒙一片。漪澜抓紧他的衣襟,讪讪道:“怕。”
曾经萌生在心底的那一点点爱的痴狂,早已被无尽的怨恨掩盖。漪澜身子更是贴紧他,仿佛要钻躲去他怀里才能被他的鹰翼呵护。周致深不禁伸手替她擦拭面颊上的泪水,凝视着她的泪眼,深情而专注。他轻轻摩挲着漪澜的后背,抱紧她在怀里说:“是我不好,又让你一人担惊受怕了。”
漪澜静默,只是贴紧他,静静听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兰草清气,沁人肺腑。“玉珑这丫头,都是我太过姑纵她,皆因他哥哥的缘故,她难免有些居功自傲。”
他艰难的道出原委。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之辞。漪澜心内明了,却不便戳破一切。这男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漪澜心头微动,忽记起五姨太慧巧曾向她提醒过此事,必是致深有什么事受制于人,不然如何能容六姨太如此放肆?只是,六姨太的哥哥官居侍郎,无论如何品级都在致深之下,如何致深反是忌惮他?漪澜故作懵懂,只顾岔开这个话题,同他说些自己养病时的轶事。如因担忧日后面颊上落下痘疤痕,不敢吃有油色的食物,及至郎中诊脉说她气血两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