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怀铭来到漪澜房中,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玉坠儿就慌张的来请周怀铭,“我们奶奶胎气动了,请老爷速速过去呢。”
漪澜只得淡笑了为致深披上披风道:“去吧,六姐姐腹中的孩儿要紧。”
周怀铭握住漪澜的手,轻轻揉弄片刻,转身无奈离去。此后三日,六姨太胎气不稳,致深就留宿在她房中。于是六姨太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无限,免去了给老爷夫人的晨昏定省,府里的丫鬟婆子随她挑选驱使,便是各色补品也一应她先做挑选。庭院内大雪绵绵数日,冰寒的北风如尖利的刀刃刺面,夹杂着雪花漫天漫地飘卷而来。漪澜同慧巧去大太太房里请安,才行至六姨太庭院不远处的游廊,便见一群小厮和工匠顶着风雪挥舞锄头铁锨在铲地,懂得不时揉了耳朵跺跺脚,佝偻个身子,冰天雪地甚是可怜。漪澜不由问:“这是挖什么呢?”
“那是老爷心疼我腹中的小公子,怕这泥路一不小心将我滑倒落了胎。所以呢,就重新铺路。”
青绸油伞下的众人簇拥着六姨太悠悠地走来,她一身大红猩猩毡斗篷,头上带挖云鹅黄片金里昭君套,围着暖暖的大貂鼠风领,一派富贵之气夺人。金婆子在旁边炫耀:“铺路所用都是我们小姐娘家购置的上好的金星玄墨砖,亮如镜面却沾水不滑,两块砖便是一两银子呢。”
这条路若是要径直铺去前堂,堪比金砖铺路了。只是冬日里冻土难挖,辛苦了工匠和小厮们不舍昼夜的忙碌。六姨太笑笑,举起指尖拈玩的一枚祖母绿平安扣对了天光仔细观赏着说:“再贵,也不及皇上赏我腹中孩儿压惊添喜的玉环呀,沾了龙气,必是麟儿。”
“雪天路滑的,妹妹还是回屋去,仔细动了胎气。”
五姨太慧巧道。漪澜只是含笑道:“行在平地,倒未必能摔多痛,越是那不安分爬高的,难免摔得狠。”
这日一早,五姨太慧巧便差人送来一盆水仙,花朵未绽,却是淡香萦室。“五奶奶说,一切齐备了,就待奶奶去了,就开锣听戏了。”
牡丹一脸大方的笑回禀着。漪澜手中的玉簪稳稳地插去鬓发中,含笑地望着镜中的她吩咐说:“就回你们奶奶,我知道了,这便去。”
鱼已咬稳了钩,该是收竿之时了。漪澜倒要看看那害人者,落得个如何的下场?冬雪初晴,岸边干枯的柳枝芦苇在风中空拂,蔚蓝的天空澄澈如洗,几片堆絮般的白云轻飘,悠悠的。湖面冰层上铺着绒绒一层絮雪,卷地风起,凉意濛濛扑面一阵冰寒。行在朱栏板桥上,漪澜脚下愈发留了几分小心。积雪未化,踩上去嘎吱作响,这当值的婆子也忒的懒惰了。心里埋怨,可是此刻更无心去管这杂事,只待坐定堂前,去看那场好戏。六姨太,她还指望倚靠她娘家哥哥的势力,在皇上面前为她讨一名分。她这腹中到底是虚龙还是假凤,结的什么珠胎,如今就要真相大白。害人者,必被人害!“宝儿,慢些,仔细滑倒。”
三姨太追赶着宝儿向前,二姨太怀里捧着鎏金小暖壶,小心翼翼地随行着。二姨太从来只看脚下,似她入府来都很少看她抬头。身后一队丫鬟唧唧喳喳地簇拥着姨太太们一路向水月轩去用膳。才行到板桥中,漪澜一抬首,竟然发现六姨太玉珑悠悠地向她们这边迎面行来。她心下一惊,她如何来了?六姨太玉珑看到漪澜,眸光里凝着冷笑,徐徐向漪澜而来。她双手护住腹部,一身大红羽缎一字钟的斗篷,白色的风毛,衬托着一张如玉般小巧玲珑的面颊。她笑容颇有些怪异。只是漪澜一时也寻味不出错在哪里。暗自猜想,金玉珑可是心里做憋了什么坏心思?六姨太玉珑渐行渐近,二姨太看见玉珑也招呼道:“我们都去水月轩听戏,如何的妹妹反是向回走?”
风声大,二姨太的声音嘤嘤的,似被风吹散。只不过瞬间,漪澜忽然一阵生疑,不该,这冰天雪地,积雪成冰板桥,她逆道而行,向她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