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巧绘声绘色地说着,如临其境一般道:“先皇就同咱们爷合谋,把那个太监骗出宫,给杀了。”
漪澜一惊,莫不是众人谈到的那个小贵子公公?“老佛爷暴怒,大骂先皇,重责致深,也无力回天。她就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凌辱孝惠文皇后。先皇无奈,更不想面对任何宫中的女人,就私自出宫,花街柳巷买醉……”漪澜心里一惊,当真匪夷所思。原来以为寻花问柳之事只有宋徽宗风流天子能够做出,谁知先帝为情所困时竟然也如此荒唐。这么说来,先帝的病应该不只是暴疾那么简单。慧巧黯然摇头道:“先帝寻花问柳惹来一身病,宫里顾了龙颜,自然不便明言,只囫囵的说是染了天花,眼见就奄奄一息。待咱们爷奉旨从边塞日夜兼程奔回宫时,已是晚矣。后来,听说是老佛爷怕孝惠文皇后生子后就要效法她垂帘听政,挟幼帝报复她,就狠心的把孝惠文皇后……”话音至此,却格外的低,慧巧紧张地四下望望,握住漪澜的手冰凉颤抖,她忽然在夜风中在漪澜耳边低低地说:“澜儿,你可是知到,太后看中你,究竟是所为何事?”
漪澜不觉愕然,心下里对她更是提防更紧,便懵懂地摇摇头。慧巧,她又在打什么心思?慧巧自嘲地笑笑说:“我这些年都未能替太后做到此事,不怨怪旁人。你有今日的风光,自然有太后的一番道理。”
她越是拿捏不语,漪澜反心头更急,仿佛猫爪搔心一般。但心里越是想,面儿上越是要做的无所谓。漪澜轻笑道:“姐姐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聪颖机灵胜过漪澜十倍。如今不过是太后一时兴起,见老爷宠我还在新鲜头儿上,就顺了老爷的心思寻个皆大欢喜罢了。便是太后那些话,哎,无非是怕我如贞妃娘娘一样,说些不该说的话,震慑一二,才给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差事。若是咱们爷的一举一动,不必我说,怕老佛爷了若指掌呢。”
慧巧只是凝视她的眸子,也不打哑谜,开门见山般道:“太后想找一样东西。”
“东西?”
漪澜一怔,太后要找什么东西?但见慧巧眸光里露出猫一样的熠熠的幽光,夜色下颇是可怕。她记起了太后的宠猫“丑儿”的眸子便是如此的。慧巧压低声音神秘透露:“先皇殡天前,只单独召见过咱们爷,密谈良久,任何人不许靠近养心殿。太后闻讯赶到时,咱们爷却已经秘密出宫去了。”
漪澜心中一直在寻思慧巧的话,寻思那听得令人胆战心寒的宫中惨景,那对儿黄金碧玉笼中的苦命鸳鸯。慧巧心有疑虑,却忍不住告诉她说:“是一道遗诏。听养心殿当差的小太监说,窥见先皇将一道明黄色的绫子塞给咱们爷手里。这些年,老佛爷都在寻找。”
慧巧凝视漪澜眼眸认真地问,“莫非,太后未曾对你提及此事?”
漪澜的心一沉,果然有这么一道先皇遗诏吗?慧巧说给她如此机密之事又是为何?漪澜强自镇定,一笑不屑道:“一道未宣的遗诏,便是先皇遗照,又能如何?”
慧巧更是摇头轻笑道:“傻妮子,你不在宫里,怕是不曾听说此事,更不知道这道遗照的厉害。它能掉咱们老佛爷的头!”
漪澜一怵,一个寒战,反是倒咽的口水险些呛了自己,紧张地望着慧巧。她凝视她望向黑黢黢水面那星点渔火的眸子,闪着明暗的不定的光。寻味那话,好可怕。老佛爷的人头?密诏?“澜姐姐,是你吗?”
一声叫嚷,挑着绛纱灯奔来了佳丽。二人忙起身,腿却已是僵冷,但漪澜心里一阵阵寒意。难道,老佛爷安插她在致深身边,更有一桩尚未言明的“大事儿”待她去做?心下里那块重重的磐石压得更沉,令漪澜无法喘息一般。致深,他还有多少秘密深藏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如寒潭深不可见底。晚饭时,食不甘味,见漪澜总是垂头不语,竹箸在青花瓷碗中搅拌,致深都不由得问她:“这是如何了?魂不守舍的。”
慧巧噗嗤一笑掩口,露出那弯弯如月牙般的笑眼道:“澜儿呀,可是被今儿的阵势吓到了。才在河边拉着我的手,说起来此事,身子都直在哆嗦。也是替爷担忧呢。”
周致深果然抿嘴一笑,拉过漪澜的手晤在胸口问:“我都说过,定无大事。便是皇上,也要顾及龙威天颜呢,如此落了颜面的事儿,他岂敢拿出来讲?”
漪澜打量致深,只是他唇角的笑意中都满是谜团。待慧巧离去,漪澜叹息一声:“慧巧姐姐同我讲起前朝旧事,提到了先皇遗诏。我们猜,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她打量致深。致深眸光收敛做一线,打量她露出些野狼遇到猎物绝杀前的阴狠,又渐渐消散。“你几时猜到的?”
他问,话音果断,不打算避讳。“机敏如周大人,少年混迹官场,如何会锒铛入狱?为一纨绔戏言,大打出手。”
漪澜轻笑摇头,“思来想去,为老佛爷解围只是其一;平白地去骗摄政王的‘梃杖’,求得同成世子独处的机会。怕才是爷所求。这苦肉计,怕是摄政王看破不点破。”
周怀铭挂她鼻子,笑而不语。漪澜扬起脸望他,会心的一笑:“可还记得那日同方六哥打趣,你们提及‘老爷子’。说起老爷子留下话,说‘就不为难你们两个了。’”她若有深意打量致深。致深恍然大悟,唇角勾过一抹笑,他握紧漪澜的手,将她纤长的葇夷在掌中搓弄,“七窍玲珑心者,澜儿也!”
分明他兄弟三人辅佐先皇,为何单单不为难他“两个”?“今日听慧巧姐姐提起那……劳什子,思前想后,诸多异样,不难猜出原委。”
漪澜继续道。想来,这托付遗诏的重任就丢给了人人都认为荒诞不经,不堪一事的纨绔皇族熙成世子。“为难?这世事本就艰难。”
周怀铭慨叹。只是漪澜反捂住他的手,心在突突乱跳。知道还不如不知,如今周怀铭才真正在了风口浪尖中。他又能如何?新皇旧主,母子君臣,这可如何能论得清?只是漪澜更是为致深的将来忧虑更深。他若手中握着那翻天覆地的要紧东西,怕是负重而行,就如扛着大山涉海,艰难无比。可她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帮他?这掉头的秘密,这兴国的重担,如何就落在了致深肩头?新皇和太后,保理还是保情?怕是难以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