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有肌肤之亲的男子。如今,蓦然回首,他竟然是个路人。她竟然为了一个路人,而双手葬送了昔日几次危难中救她,在她困顿时为她排忧解难的好友的性命。不是他……不是他……从始至终,救她的人都不是他……漪澜头疼欲裂,人似疯狂,仿佛满心尽是煎熬,那自责后悔羞愧的烈焰焚心惨痛,要自内而外将她的躯壳化为灰烬。漪澜瘫软坐地,目光呆滞,满地残红落英染成的紫色阡陌,伸手掬一抔黄土,都点染着佳丽的血泪。漪澜伏地痛哭失声,喃喃的唤着佳丽的名字,那天真的笑脸,任性张扬的眉宇,轻甩着金丝马鞭一身爽利的西洋猎装在花园中同宝儿相逐奔跑的娇俏模样,那嫉恶如仇的嗔怒时的神色,依偎在致深怀里撒娇作痴的模样都令她妒忌羡慕,如何佳丽便就如此化作一抔尘土,离她而去?脚步声徐徐而至,一虚一实,一瘸一拐,似是格外的艰难,格外的分明。是他来了,可漪澜却依旧沉寂在无尽悲哀中不能自拔,更无力去看他。冰绡抽噎的声音沙哑道个万福:“九爷万福。”
漪澜惨然的微微抬眸,九爷怀铄麻布白衫的襟摆,墨色圆口布鞋,清素的身影遮挡住她眼前惨淡的阳光。漪澜含泪仰头沿着他那袭麻衣,腰间丝绦徐徐向上望去,他亦是一抖衣摆蹲身在她眼前,面容憔悴,更是苍白,一双眼里满是红丝,已是悲伤得喑哑的声音宽慰着她:“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漪澜苦笑,旋即笑意凄寒,心底里那股无穷的怒意,屈辱,被人肆意玩弄后的怒火,齐集心头,化作烈焰要扑向他。她咬牙,吩咐冰绡道:“去,你去佳丽的房间看看,老爷可是在那里。”
冰绡心领神会的草草退下。漪澜仰头,坐在冰凉的尘土中,落英随了她裙裾飞扬。乱发萧瑟在风中,漪澜愤恨的双眸如射寒芒般直刺他而去,只从瑟瑟的牙缝见哽咽地问一句:“为什么骗我?”
怀铄茫然不知何意,靠近她眼前问:“澜儿,快起来,地上寒,仔细落下病。”
漪澜春衫单薄,颤抖着身子,却倔强地继续问:“为什么?”
怀铄更是不解,漪澜忽然望向他腰间,轻笑回头,揉着自己的脚腕问道:“九爷那块儿家传的五色沁螭纹古玉佩,如何的不佩戴了?”
怀铄一惊,恍然明白她的话意,沉吟不语。漪澜冷笑了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如此捉弄我?”
怀铄索性坐在地上,四下环顾那飘落的花雪,无奈道:“是大哥,要试探你的人品如何。”
漪澜惊愕的眸光望着怀铄,更是惨笑,追问道:“所以九爷就义无反顾的效力?想来那些追逐漪澜的山匪,也是九爷替周大帅安排妥当的一出戏?”
漪澜声音格外阴寒,已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心想今生今世不会饶恕他!眼前人不曾伤她害她,但这伤害比杀了她还要惨烈。漪澜紧咬下唇,满眼仇视,周身在发寒颤抖。怀铄却毫不迟疑道:“不是!山匪如何追杀而至,大哥同怀铄,丝毫不知。怀铄蒙面,本是欲扮作强盗劫路,去试探漪澜你。”
惨笑,漪澜更是笑得如哭似涕,悲凉不已。只有风儿抚弄她的乱发,轻轻逗弄她沙痛的面颊,似在嘲笑她的无知,竟然自作聪明拿那枚玉佩试探谁是那夜的真命天子,阴差阳错,画诱了一位不相干的男子,为了报恩偿情,委身与他。事到如今,凄风冷雨惊涛骇浪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救她出险境抱她在怀中的男子,竟然另有其人,还是她的小叔子。世间可还有比这再荒唐的事?却偏偏让她谢漪澜一一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