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顶着夜色进宫了。 三年来,她第一次踏出朝芳宫。 这个时候,曹夫人终于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但不管她怎么喊,大长公主都没理会。 没有人对她怎么样,甚至有女官过来,客客气气请她回府去。 可是这个结果,更令她害怕。 事情,真的闹大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都没想明白,只是对付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但把自己赔进去,这把火还烧到了康王妃身上。 康王世子正嫌康王妃烦,如果知道舅母撺掇着她招惹了大长公主,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自家老爷,康王府可是曹家的大靠山啊! 曹夫人打了个哆嗦。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还不如憋着。 正如大长公主所说,儿子的名声早就坏败完了,再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 皇帝近来心情很好。 刚刚打理完政务,才想着回后宫,忽听内侍来报:“大长公主求见。”
皇帝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先帝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得封大长公主的,也只有一人。 “回陛下,是骊阳大长公主。”
“姑母?”
皇帝奇怪极了,大长公主这三年都没离开过朝芳宫,当然也没进过宫,“发生什么事了?”
内侍还没回答,外头已经传来哭闹声。 “陛下,我要见陛下!你们放开!”
皇帝大吃一惊,忙道:“快请姑母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大长公主发冠歪斜,道袍散乱,闯了进来。 “陛下!”
她大喊一声,“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说罢,她跪坐到地上,掩面大哭起来。 发生了什么? 这是骊阳大长公主? 皇帝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胡公公提示,才醒过神来,急忙下去扶人。 “姑母,您是这怎么了?好端端的……” “陛下!”
大长公主一把抓住他的龙袍,眼睛红红的,一脸悲凄,“如果你容不下我,说一声便是,三尺白绫,本宫自己吊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本宫?难道偌大的皇陵,连七尺土都不想分给本宫吗?”
皇帝忙道:“姑母说哪里话?这怎么可能呢!朕什么时候容不得姑母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姑母先别哭,好好说……” 难道凌阳那个废物露馅了?那事不是揭过了吗?不至于吧…… 大长公主再次掩面:“本宫说不出口!”
她可做不到一边哭一边说,对演技要求太高了。 梅姑姑适时跟进来,跪下来急急叩头:“陛下请饶恕殿下的失礼,殿下实在是被气狠了。这三年来,殿下从不踏出朝芳宫,没想到还被人欺到头上来。陛下……”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终于从这段话里抓到了重点:“有人欺负姑母?这是怎么回事?谁敢欺负姑母?”
梅姑姑伏地哭道:“陛下难道不知吗?若没有您的许可,康王妃怎么敢这样对公主殿下?说来说去,不就是没去康王府拜见吗?是陛下您亲口允许,殿下可以万事不理的……” “……”皇帝问,“婶娘做了什么?”
梅姑姑断断续续,边哭边说,总算把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伏地哀嚎,悄悄伸手揉着眼角,心道,几年没用了,演技退步了啊! 皇帝总算听明白了:“你是说,曹家舅母设下毒计,叫朝芳宫沾上巫蛊之事,暗害姑母?”
梅姑姑哭着点头。 皇帝道:“姑母是不是想多了?朕觉得曹家舅母没那个意思,还有婶娘,她或许不知道这事……” 大长公主猛然抬头,脸上没有一滴眼泪,红红的眼睛瞪着皇帝,说道:“陛下维护亲母,这是人之常情。我就知道,毕竟不是亲姑母,陛下不会心疼的!”
这话说的…… 皇帝连忙否认:“姑母说哪里话?朕承了先帝的嗣,您就是朕的亲姑母!”
大长公主立刻逼问:“既然如此,现在有人欺到本宫头上,陛下要怎么办?”
皇帝想说,这件事还没弄清楚呢,可惜大长公主根本不给他机会。 “朝芳宫是本宫的朝芳宫,她在朝芳宫害人,怎么就不关本宫的事了?巫蛊这个罪名,一个小小的掌事担得起吗?最后还不得落到本宫头上!曹家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本宫?说到底,还不是您这位婶娘一直看本宫不顺眼!”
大长公主坐直身躯,冷笑:“我看她,康王妃当腻了,怕是想当太后!”
…… 凌阳真人魂不守舍。 没人管她,她就呆呆坐着。 忽然听到耳边响了一声,却是池韫将茶杯搁到桌子上。 “师叔,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喝杯茶?”
凌阳真人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再看自己跪在地上还没起来,脸顿时红了起来,急忙起身。 然而她跪得太久,一时维持不住平衡,便是一个趔趄。 幸好池韫扶了一把,轻飘飘地道:“师叔可要走好些,下次就不一定有人扶了。”
凌阳真人想驳回去,才张个嘴,又憋了回去。 这回算计不成,大长公主定然会迁怒她。 如果她不想被秋后算账,接下来最好乖乖当个缩头乌龟。 不就是暂时抹掉脸皮吗?她可以忍! “多谢师侄。”
凌阳真人挤出笑容,还真的把这杯茶给喝了。 池韫叹为观止。 难怪她那个便宜师父,没当成住持。 就冲这脸皮,斗不过这位师叔太正常了。 凌阳真人忍气吞声:“事已至此,师叔自愧难当,这就回去反省了,不打扰你。”
池韫含笑:“师叔走好。”
她走到殿门口,目送凌阳真人离开。 却听耳边传来声音:“她这是被你吓走了?”
池韫转头,看到背手而来的楼晏。 她横了一眼:“你以为我是夜叉吗?”
他定睛看了会儿,说道:“夜叉要是长这样,地狱也成了佛国。”
池韫不禁笑出声:“我从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楼晏才要接话,却见青玉从里头走出来,便咳了一声,扭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