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间房院,一对中年夫妻与一个小女孩站在庭院之中的果树下,透过矮墙,望向巷道上不断飞驰的马车与背着包袱奔走的人群,长久无语。“娘亲,他们在做什么呢?”
灵动的小女孩仰起俏美的小脸,对身旁牵着自己小手的妇人好奇问道。低头望着那纯真无邪的女儿,那妇女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轻轻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说道:“他们在逃跑。”
“他们为什么要逃跑呢?”
摇摆了下妇女的手臂,小女孩再度好奇问道。“因为有坏人要来了。”
那妇女沉吟片刻,如此说道。“我们不要跑吗?”
小女孩一脸疑惑地问道。脸上浮起阵阵笑意,妇人对小女孩轻轻摇头道:“我们不跑。”
“为什么呢?”
小女孩眼中闪烁着困惑的色彩。“因为我们不怕坏人。”
妇人耐心地解释道。“哦。”
小女孩似乎终于懂了,恍然地点了点头,而后脸上泛起烂漫的笑容。“好,婉儿和娘亲和爹爹都不跑,我们在这里等坏人来,我们一起去打坏人……”。听着女儿那兴奋的纯真话语,中年夫妇俩对视一眼,而后脸上浮起阵阵微笑。再度抬头,淡然地望向那矮墙外焦急向外奔走的人群,轻声一叹。……“父亲!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南唐就要亡了!”
望仙楼不远处的一处豪宅,门外数十车行礼满满捆好,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从华贵的马车上下来,对依旧躺在门外的竹椅上抽旱烟的干瘦老人急躁地喊道。若是聂枫在此,定然可以认出,这人便是当日望仙楼大比与自己有过一番纠葛望仙楼的老板。此时这老板却是一脸焦躁地望着那躺在竹椅上气定神闲的干瘦老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干瘦老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那肥胖中年人的话语,只是躺在轻轻摇晃的竹椅上抱着竹烟筒,望着那逐渐被云朵遮蔽而变得阴沉的天空,似乎在凝思着什么。“父亲!你怎么就不听儿的劝呢,我知道你舍不得望仙楼,但再呆在京城铁定会被梅国人杀掉的,望仙楼倒了可以再起,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啊!”
看着那老人久久无言,肥胖中年人心中更是烦躁,来回走动了几遍后,终是不耐地再度说道。那中年人这番的话语,似乎终于被那干瘦老头听到。垂下浑浊的老眼望着自己那个焦躁不安的儿子,干瘦老头摇了摇头,老迈的话语缓缓说出,却是饱含浓浓的沧桑与感慨。“望仙楼,是南唐的望仙楼。世上只有一个南唐,也就只有一个望仙楼,在别处起的望仙楼,还能叫望仙楼吗。同样的道理,我是南唐人,若是南唐都没了,我还是南唐人吗?无论走到哪,你的根在这里,你便永远是这里的人。若是连根都没了,我们这些枝叶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勉强活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不进去自己父亲那絮絮叨叨的话语,肥胖老板不耐地转过身去,望着那远处飞速驰过的马车,心乱如麻。说完话语,看着自己儿子那副心不在焉的摸样,干瘦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躺回竹椅抱着水烟袋重重地吸了一口,而后,深深一叹,吐出烟雾阵阵,遮蔽住自己眼前的烦躁景象。原本繁华的京城如今四处混乱不堪,街道上慢慢都是背着行囊的人,马车轮车纷纷飞驰,喧嚣充斥在每一条街道。忽然,天际之上一道清脆的鸟兽尖鸣响起,犹如摄魂之音,响彻在京城每一个人的耳畔。街道上的原本忙碌的人们纷纷停下,疑惑地抬起头,望向澄清的天空,想弄明白那道奇异叫声的来源。一无所有,仿若刚才的那道声音只是幻听,正当众人耐心逐渐消缺准备不理会之时,忽然,一道光影从天际飞驰而来!火红橙黄相间的一只大型鸟兽呼啸而来,全身犹如沐浴在炎火之中的天凤一般,巨大的红黄双色羽翼扇动间,四处狂风四起,犹如飓风来袭,尾处数条极长的火红羽毛绚丽多彩,看起来当真与传说中的凤凰极为相似。这奇异的巨大鸟兽背上,载着一个衣衫飘舞的白衣男子。那是一张削瘦而又坚毅的脸庞,清澈的棕褐色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双手负于身后,眺望着远方那仍遥不可见的关隘,似是已然看到了梅国那排列整齐的百万大军。庞大的鸟兽焕发着异彩,在南唐京城上空犹如疾风般闪掠而过,于天际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红黄绚烂光带,直向北方飞驰而去。烟雾渐渐散尽,躺在竹椅上的干瘦老头,望着天空上那道闪掠而过的绚烂光彩,浑浊的双眸异彩闪烁。而那站立在马车旁的肥胖老板,盯着那道光影,却是一脸目瞪口呆。横十四巷第六房院,站在果树下的一对夫妻与一个小女孩,看着那不远处飞过的鸟兽与上面那略显稚嫩的白衣男子,顿时惊骇当场。“娘亲,你看,你看,有大鸟!鸟上……还有一个哥哥。”
惊骇过后,婉儿兴奋地扯着妇人的衣角,指着那道飞掠而过的炫彩光影喊叫道。妇人凝望着那道白色身影,脑中渐渐回忆起那道虽然饥饿无比,却仍微笑着拒绝自己邀请的少年乞丐,微微一笑,点头道:“嗯,那位大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倚靠在椅上望着窗外天空的梁文龙,忽地看到那道拖着绚丽光影的鸟兽,以及上面隐隐约约的白衣男子,不由脸色一呆,再度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急促地跑到窗口向天空仔细看去。忽然,原本一脸颓然的梁文龙渐渐展露笑颜,猛地一拍窗沿,哈哈大笑。那门边上的年轻官员见此,一脸好奇地问道:“梁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霍然回头,一脸笑意的梁文龙转过头望向那年轻官员,豪气大笑道:“我南唐,有救了。”
闻言,那年轻官员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惊道:“怎会?”
梁文龙转身望向窗口,望着那急速飞掠而过的绚丽光影,嘴角挂上一丝难以言谓的微笑。“只要他去了,就没什么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