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越说越邪乎了,还真能有那么灵验?”
朋春府上,尼楚贺正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随时都能生产的样子。赫奕之妻坐在她对面,手中拿着个开了一半的石榴,耐心将内里殷红的果肉剥到盘子里。口中道:“是与不是的,最多不过出城走上一遭,但万一是真的,妹妹这次岂不是能得偿所愿了。”
不知是不是接连有孕的缘故,尼楚贺这一胎确实养得娇气了些,在公婆面前,还能撑着未来宗妇的气度,可一见着娘家嫂子,小脾气也上来了。她哼声道:“什么得偿所愿,我能有什么愿的?还不是嫂嫂你们接连来劝我,我才会犯了糊涂。弄到现在,乌恩其都与我不亲,嫂嫂你们可是得愿了?”
“乌恩其如今不过刚过周岁,又是能懂什么?等你生完了孩子,再去好好的哄哄他。小孩子忘性大,再加上母子天性在,生分不了的。”
看尼楚贺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赫奕之妻便是笑了。“瞧瞧,都已经是做了额娘的人了,怎么这性子还越活越回去的。我看不是乌恩其与你不亲,是你自己先犯了小性吧?”
尼楚贺皱眉道:“嫂子觉得我是与你玩笑?不瞒你说,我是真的觉得后悔了。”
“后不后悔的,现在一年时间都过去了。再说,你做什么了?不过是又为妹夫怀了个孩子。对此,董鄂家只有高兴的份儿。你啊……”赫奕之妻笑着摇头。“就是嫁人后,小日子过得太幸福了些,再加有了身孕,便开始想东想西的。庸人自扰。”
“可是……”尼楚贺犹豫道:“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家爷和太子妃娘娘的关系有多好,我总怕……”“没什么怕不怕的,还是那句话,你难道有做什么吗?生孩子、养孩子,谁能说你一句不是?就算日后如何,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到那个时候,说不准妹夫还要反过来多谢你呢。”
尼楚贺摸着自己的肚子,闷不吭声。赫奕之妻又是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水月庵,到底要不要去?”
尼楚贺想了想,一咬牙:“去!”
“好坏也就这一次了,就像是嫂子你说的,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无非是想要为董鄂家开枝散叶。终归有子有女,才能凑出个‘好’字。”
“行,你能自己想通就好。”
赫奕之妻很是高兴道:“来,我扶你过去请示。都已经这个月份了,要是没人作保,还真是不好出门。”
尼楚贺刚冒头的那点斗志,闻言都差点没萎了下去。暗自嘟囔道:“就是有人作保,这也不好出门吧?要是闹出这幺蛾子的是我未来儿媳,我骂都能骂死她的,简直是跟没长脑子一般。”
瓜尔佳氏也是同样想法,她扫了一眼下面的姑嫂二人,目光看向尼楚贺。“你想去拜佛?拜的什么佛?”
她笑问:“当初增寿出征你不拜,现在倒是想去求什么?来,也说给额娘来听个新鲜的。”
尼楚贺越看自家婆母面上的笑容,越是觉得心中发虚。可是来都来了,作为赫舍里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尼楚贺面上还是强撑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言笑晏晏道:“回额娘的话,也是儿媳一开始没能说清楚,儿媳这不该叫拜佛,而是想要去还愿的。”
“先前,儿媳为爷求了道平安符回来,因着只是求符,并未发愿,儿媳倒也未想过还要去还愿的事情。”
“怎知,这两天里,却是忽而连连发梦。儿媳心中不安,若只是儿媳自己还则罢了,只恐会带累了爷,故而才特来求额娘通融一二。”
瓜尔佳氏唇角带笑,目光却冷了下去。有辛夷那么一个,一旦张口就无法无天的女儿在,瓜尔佳氏确实不像一般深宅妇人那样笃信神佛。但,不敢信或不信,作为额娘,在面对自己孩子的事情上,永远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尼楚贺此言,算是再一次触到了瓜尔佳氏的逆鳞。“原来如此啊。”
瓜尔佳氏感叹的说道,笑笑:“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要去哪间寺庙?和谁去?用不用额娘陪同的?增寿可知否?”
尼楚贺一一回答着瓜尔佳氏的问题,又有赫奕之妻在一旁帮腔,看似十分容易就混了过去。等她们离开后,瓜尔佳氏才气不顺的哼了一声,又让人将乌恩其给她抱来。已经被底下人敬称为禾嬷嬷的秀禾,一边为瓜尔佳氏捶肩,一边劝她。“夫人何必再与少夫人置气,终归少夫人在想些什么,夫人也早都清楚。”
瓜尔佳氏勉强勾了勾唇角:“是清楚,我也是打她这年纪过来的,不仅清楚,我其实还挺能理解她的。”
“可我能够理解又如何?太子妃也能理解,但就是不愿。我难道还能再为了她这点小心思,去委屈了太子妃不成?”
“再者,有小心思无所谓,这都快要生了,还如此不懂事,就真是让我觉得自己当初走了眼。”
禾嬷嬷继续道:“少夫人到底还年轻,又有娘家嫂子一个劲儿的敲边鼓,难免一时失了章法。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您日后再慢慢教导就是了。”
瓜尔佳氏舒了口气,又问:“你真觉得她这一胎,怀的还是儿子?”
“夫人放心,奴婢特找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产婆看过,错不了。”
“那就好。”
瓜尔佳氏缓缓点头。“不管是有什么样的心思,只要一天生不出来格格,一天这心思就成行不了。小心些,莫要让增寿知道了此事,他怕是受不了这个的。”
说着,瓜尔佳氏就又想叹气。“偶尔,我也会觉得当初是不是我做错了。我把增寿保护得太过,又将太子妃教导得太是清醒,弄得如今……唉——”“不管是大爷还是太子妃娘娘,都是极孝顺您的。”
瓜尔佳氏仍是摇头,哪里是这个问题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