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输了。”郭络罗氏颓然道。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原来啊……呵。”郭络罗氏伸手一抹，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释然，她道：“原来我真的是个笑话，是不是？”
她也不需要辛夷回答什么，自顾自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就是笑话，我的人生，从头到尾，原来都是这般的可笑。”
辛夷给自己掖了掖被角，真棒，她就喜欢这种脑补能力满分的人。
“我以为我很厉害，我一直以为，我是不一样的。”
郭络罗氏低声喃喃开口，又因为屋中太过安静，而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确实是不一样，我可笑得格外突出，是不是？”
她抬眼看向了辛夷。
“二嫂，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应我一句吗？”
辛夷倒是觉得没什么不一样，至少这人到了这个时候，开口照就是颐指气使的口吻。
“就算我真什么也不是，至少我现今也还是八福晋，是你的弟妹，是八贝勒的枕边人。难道这般的身份，都不值得二嫂你多看一眼吗？”
辛夷反问：“我为什么要理会一个害我之人？”
郭络罗氏闻言，面上却不见半点被人识破的慌张之色，反而如释重负般的放松。
“你果然知道了。”
她说着，又有些奇怪。
或许是被辛夷的态度所感染，她甚至生不出多少的紧张感，明明是这样天大的事情，不是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而且，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能像这样平静？”
将心比心，郭络罗氏自问，若是有人敢对自己的孩子出手，她能扬了对方的八辈子祖坟。
“我如何知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弟妹，你今日前来，又是想做什么？”
“不重要吗？”郭络罗氏喃喃，“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报复？你怎么可以不报复？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是在宫宴？”
辛夷轻笑：“八弟妹，如果你想要说的就只有这些，那便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郭络罗氏咬着下唇摇头，却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了。
“我现在心里好乱，我本来是想来跟你投诚，我不知道，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
她弯下腰，手抵在额头上。
“你明白吗，我那么一心一意对他，他却想要让我去死。为什么？我想不明白，我有哪里对不起他吗？”
“为什么他会这么可怕，为什么你也这么可怕？到底是你们太不正常，还是我太傻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明明是想要来找你同仇敌忾，为什么又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不走，我要和你说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这样？”
“我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这么多年啊，就算我对旁人有千般的不是，唯有对他，我自问绝对是掏心掏肺。”
“可是他却想要让我去死，为什么？”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为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他却要我去死，为什么？”
“我不甘啊，我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个八福晋的位置了，我为什么要让，我凭什么要让！”
“我满身罪孽的让开，再让他去清清白白得另娶他人？凭什么？二嫂，你要帮我！”
辛夷：“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你眼睁睁想要看我去死吗？”
“我……”
郭络罗氏张张嘴，一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筹码。
可有时，人在变得一无所有之后，脑筋反而要转得更快一些。
“反正你又不在乎的，不是吗？”
辛夷点点头：“确实，我不在乎。”
但不等郭络罗氏高兴，辛夷又是说道：“就如同我现在也不在乎你去死一般。”
“可是我不会死！”
郭络罗氏眼中似燃起了火焰。
“我不需要你在乎我，我只是想要和你合作而已。而合作，只要有利益能够交涉，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辛夷颇为新奇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原来你还知道这个？”
郭络罗氏面上失了血色，更衬得她那双唇如血一般，惨然道：“是，我原也不知道我还能记得这个，明明郭罗玛法当初早已都教过我的。”
难得在郭络罗氏身上看出了些价值，辛夷也是起了兴致。
问道：“王氏是被你栽赃的？”
“这些，二嫂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我再是无用，这世上终归还有我郭罗玛法肯疼我。”
辛夷“唔……”了一声，其实她也是刚知道的。
而且，能做到让康熙都查不出来的程度，又怎么能说是无用。
或者应该说，岳乐不愧是差一步就能登上帝位的人吗？后手竟是能藏得这么深，让辛夷这些年下来，也还未拔除干净。
“为什么会是王氏？”
“因为她贱啊。”
郭络罗氏的声音中，有着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这世上，贱人总会和贱人投缘。便是二嫂你也想不到吧，其实，王氏早就已经是胤禩的人了。”
辛夷的目光不免游离了一瞬。
理智上知道是自己想歪了，但郭络罗氏这话也太有歧义了一些，实在不怨她会瞎想。
“果然啊，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不管你再给他外面包装得多好，都是狗改不了吃屎。”
“哈哈，多可笑，我竟然眼瞎了这么多年。”郭络罗氏笑中带泪，“二嫂，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她说着，自己摇了摇头，口中却道：“是啊，我就是疯了，我在知道他想要我给他新福晋腾位置的那一天，就已经疯了。”
“我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后果，我今日来，早准备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你手上。二嫂若不放心，我可以签字画押，但我就只有一个要求。”
郭络罗氏看向辛夷的双眼。
“我愿成为二嫂的细作，做什么都好，就只盼二嫂能保我到亲眼看到胤禩希望破灭的那天。届时，我给二嫂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