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的骤然闯入,让原本相拥在一起的陈唱和水灵儿犹如林中惊鸟,攸地便分开了. 陈唱一把将水灵儿挡在了身后,待看到火把映照下颜千石那张满是汗水的大胖脸时,悬着的心放在放了下来。 这颜胖子怎么跟大学里那些打着手电巡查小树林的不良教师一样惹人生厌,他干咳了几声问道:“阿兄,你怎会到此?”
颜千石并不答话,而是举着火把照照陈唱,又照照躲在他身后的水灵儿,只见水灵儿螓首低垂,红晕早已笼罩了脸颊,娇羞无限。 陈唱忙道:“莫不是前方战事有变?”
“啧啧啧……哎呀呀……”颜千石这才没好气地开口,“我还道是你忘了这是何处,忘了外面还有贼人在围攻我们,哼,竟然跑到这里来和人幽会,看你浓眉大眼的,竟是此等的人物……” 陈唱尴尬解释:“阿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水灵儿也忍着羞道:“颜家郎君,这事非是唱哥哥之错,错在妾身……” 颜千石做出了一副酸倒牙的表情,摇晃着大脑袋摆手道:“罢了,我不想听你们在这里解释。七郎,既然你二人郎情妾意的,你这个人吧,又比那个刘耀祖好上那么一点点,我这个当阿兄的自然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只不过如何应付刘家可要好生动一番的脑筋。 对了,水姑娘,既然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了,你也莫要跟我见外,但凡七郎若是欺负了你,尽管跟阿兄说,我绝对轻饶不了他……” 陈唱心中大喜,看到没有?这才是兄弟,这才是那个老婆打电话打到他哪里查岗,他二话不说、张口就来就给你打掩护的好兄弟! 水灵儿原本心中小鹿直撞,听了颜千石的话更是手足无措,双颊滚烫,不经意地一抬头之间,露出了两颗又黑又亮的眸子,眼光一转,恰与陈唱目光一碰,慌忙又将头低了下去。 陈唱将方才密道中的情形与颜千石说了,颜千石心有余悸道:“亏你有急智,用王大小姐、周校尉的赫赫威名将那刘耀祖给吓唬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是当初跟你一起,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以身犯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一对男女不约而同地目光一碰。 陈唱暗想,若是同你一起来,怕是祠堂正厅中的旖旎风光就不存在了。 水灵儿那双眼睛原本目光躲闪,可是眸光流转,只游移了片刻,便勇敢地与陈唱对视起来,再不离开片刻,心中暗想:“我与他只是昨日才相识而已,但是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竟然有了两次肌肤之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难道我刘家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他到来……” 陈唱可不知道水灵儿心里此时正生出“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之类的想法,见她眸中便渐渐漾起一抹温柔,恨不得立即搂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朝她樱唇吻去。 “啊,哎呀呀,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颜千石的一声尖叫,将浪漫旖旎气息霎时间破坏殆尽,“都被你弄糊涂了,是王大小姐让我来找你的,说是有事相商,快去,莫要让她等急了……” 陈唱叹了口气,水灵儿则是眨了眨眼睛,红着脸儿收敛了心神。 陈唱拉起了水灵儿的手,边跑边道:“你和阿兄、阿翁待在一起,这些贼人贼心不死,我得去看看。”
水灵儿被他拉着手,那种微暖的感觉再次自手心传来,令人心中踏实无比,低低地应了一声。 颜千石哎呀呀一声,嘴里嘟囔着,扭着肥大的屁股赶紧追了上去。 东方的旭日渐渐射出鲜艳的光芒,将彤红的朝霞布满天空。白雾渐渐散开,坞堡的危机却未能随着阳光的降临而结束。 陈唱刚刚爬上城楼,便听到坞堡外到处是喊杀声,远远看到王大小姐和韦传正正在指挥着侍卫们倚着箭跺向下面还击,场面十分的混乱。 陈唱匆匆贴着箭跺向王大小姐站立处跑去,方才跑了十几步,一支利箭就嗖地一声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刚好射在一个搬运滚木的青壮男子左肩上,那名男子痛得当即将粗大的滚木掼在地上,捂着伤口惨叫起来,这一幕直把陈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唱赶紧伏在地上,心口砰砰直跳,略微定了定神,贴着箭跺缓缓地爬起身来,将头稍稍探出去这么一瞅,顿时大吃一惊。 他去祠堂密道中找回水灵儿说来话长,其实也就是三柱香的工夫,但是坞堡之外的贼人比之前所见可是不止多了一倍。 只见高墙下到处都是各式各样服装的山贼,前方的贼人在后方同伴弓箭的掩护下,举着用木板、锅盖制成的盾牌涉水而来,一些悍不畏死的已经到了墙根之下,更有人躲在门洞之中。 本就不是很宽的河面上漂着二三十具尸体,原本清澈碧绿的河水中被鲜红的血液点缀,犹如碧菠绿玉带挂红。 再往河对岸看,这些贼人不知何时砍伐树木做成了简易的登城勾梯,正在小头领的指挥下企图运过河来。 陈唱观察了一会儿形势,对方的弓箭虽然不如侍卫们的做工精良,射程也是不足,但是胜在数量多,纵然侍卫们也不断发箭还击,但是敌众我寡,地利之便的优势正在渐渐地减弱,已经有一些侍卫被城下的箭矢压制得无法抬头。 有了弓箭的掩护,这些贼人们的气势顿时压过了城上的守军,听着他们的喊声,好像是这坞堡之中有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只要攻入其中便可以任意取用,当然了还有这坞堡之中的女子。 陈唱继续猫着腰急急往前走,堪堪距离王大小姐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便听到韦传正一声惊呼,几乎在同时他将王大小姐推到了一旁,一块盘子大小的石头轰然落在了城墙上的箭跺上,将青砖砸得粉尘四起。 一个青壮躲避不及被砸中,顷刻间胸口塌陷、骨断筋折,倒在血泊之中不住地抽搐,眼见是活不成了。 陈唱暗暗咋舌,也被吓了一跳,向城下一看,寻找着投石的来源,只见在河对岸的一处高地上架有四架十分简陋的投石车,说其简陋,是因为投石车的支架和投杆上尚有未砍下来的细枝叶,枝叶随着投杆的摆动忽闪忽闪直颤,他不禁为古代劳动人民超强的动手能力而折服。 王大小姐也躲过了雷霆一击,脸色惨白,扭头看到了躲在箭跺之后的陈唱,急着招手道:“快过来,小心一些,莫要被流矢投石伤了。”
趁着对方两次投石的间隙,陈唱一瘸一拐地哈着腰奔了过去,这次跑的急了些,呼吸急促,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陈唱大声问道:“大小姐,怎么会如此?”
王嬛苦笑一声,她对此也是茫然不知。 天亮后,贼人的数量不仅多了一倍,攻城的力度也强了许多,与之前那种松散的样子大相径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处操纵着。 韦传正在一旁听了之后,指着侧前方大声道:“贼人增兵了,他娘的又弄了这些攻城器械,城上的守军实在是顾此失彼,我已经差人再去找些青壮守城了,若是江陵的援军再不来的话,这坞堡就要失陷了……” 他正说着,一些青壮们便在领头的带领下涌上城来,立即有几名侍卫指挥着他们分散到各处,虽然方才在坞堡里讲述了攻防要领,但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百姓,空有着一把子力气,全然未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加上这又是生死之战,还是有些人两股战战,一站到城头上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不多时,便有两个青壮被箭矢射中,其中一个惨叫着从箭跺跌落。 另一个被射中了肩头,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是惨叫声犹如杀猪一般,这种负面情绪很快就传染了其他的同伴,他们纷纷趴在地上,吓得畏手畏尾,任凭这些侍卫们怎么吼叫也肯露头。 但是一味地当缩头鸵鸟也未必是安全的,很快又有两名青壮被抛上来的石块砸中,一死一伤,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大叫一声:“守不住了,坞堡要破了,大家伙赶紧逃命啊……” 呼声戛然而止,陈唱看到一柄尖刀从那人的胸前透出,随后闪出的是韦传正那张无比狰狞的脸,只见他拔出环首刀,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恶狠狠地道:“胆敢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韦传正企图用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的性命暂时稳住军心,岂料也仅仅是片刻的工夫,这些百姓们便再次地骚动起来,仍然有人抢步下城。 韦传正又接二连三地挥刀劈翻了几个,但仍然于事无补,总不能将他们全部都杀光吧。 就在这时,有人大声喊道:“不要再退了,你们的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若是你们就此退却了,将他们置于何地? 如今贼人围城攻城,我们唯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此战既然已开,那便是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贼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在此安危绝续之交,退一步,将置父母妻儿于万劫不复之地…… 娘的,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你们谁要是退了,贼人攻破坞堡,睡你妻子,花你钱帛,打你孩子……” 终于,男人们的血性被激发起来了,他们嗷嗷叫着又回到了箭跺旁,竟是连城下看也不看,就将脚下堆积的石头胡乱地往下抛去,城下是可能睡他们妻子的人,夺妻之恨便是你死我活之战。 可是,慌乱之中将方才所听到的讲解嘱咐,全然抛诸于脑后,也不管城下有无贼人,如此那些侍卫更火了,他娘的,鸡血打得有些过了! 话虽然粗鲁,但王嬛、韦传正等人只觉得一股豪气鼓荡在胸间,混乱中搜索着方才那喊话之人,却见他人先是直勾勾地看着河对面的一片小树林,然后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向楼梯的方向奔去。 水灵儿和颜修等人原本躲在厢房之中,听到城头上的喊声后美目顾盼,那是他的唱哥哥的声音,她的呼吸随着他的每一句话愈发急促起来,明亮的双眸立即氤氲起一团雾气,当听到最后那几句粗鄙之言时,忍不住莞尔一笑,当真是明眸能使山水增光,一笑如同百花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