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唱和水灵儿在一名小校的带领下,见到停在坞堡大门口的一辆马车前,这才明白方才那小校说的上路的意思,他忍不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极其幽怨地看了那小校一眼。 方才已经问了,那小校是韩幢主手下的一名什长,奉了韩幢主之命,来接他们二人去江陵,而韩幢主已经率队先行一步了。 陈唱还准备跟郑军主道个别,于人情世故上有个交代。 那什长却说此事已经由韩幢主禀明了郑军主,还说一会儿跟他们一同上路的有周义海等人。 陈唱很是郁闷,这个什长怎么这么喜欢说“上路”,难道换成出发不行,哪怕是开路也成啊,弄得人一惊一乍的。 趁着等周义海等人的工夫,那什长压低了声音对陈唱说道:“陈郎君,我家幢主可是说了,此地虽有郑军主镇守,但不宜久留。他知你要去江陵,恰好我们也要去江陵,便命我等护送你们一程……” 那什长见周义海等人还未到,便命人去催促,他自己则去了茅房。 陈唱听了什长的话有些明白了,韩幢主此举是为了保护他们,此人倒真的是十分正直。 对于穿越而来的陈唱而言,无论北周、北齐,还是南陈,那不都是我大中华的一部分嘛,因此单说他对某一个国家或者是朝廷并无太强的归属感,也并无周义海对北周将士们的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敌意和排斥。 想想此时去江陵也好,若是让他继续和水灵儿独处一室的话,估计离犯罪也不远了。 在没有给水灵儿任何名分的情况,若是要了她的身子,岂不是跟禽兽一般无二,在这一点上,陈唱倒是入乡随俗,并未将后世那种极其不负责的始乱终弃的思想和行为带到这个时代,那是要遭报应的。 正在陈唱自诩圣洁之时,远处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他一抬头,便看到周义海率领着一众侍卫们正一脸苦大仇深地走了过来。 想想自己想当初可是狠狠地拍了郑军主等周军将士一阵马屁的事情,陈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为守卫坞堡付出最多的还是周义海、韦传正、马良等这些梁军侍卫们。 马良人到拳到,重重一拳打在陈唱肩膀上,把他打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这一拳打过之后,水灵儿顿时犹如小母鸡一样将陈唱护在了身前,板着俏脸,一双美目瞪得滚圆,将马良看得头皮发麻。 其实他只是同陈唱打个招呼而已,用他习惯的方式,却忘记了眼前这个书生是弱不禁风的,而且还受了伤。 火把照耀下,周义海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只是他面孔涨红,满脸怒色,一双大眼带着鄙夷的目光瞪着陈唱,就像在看着一个叛徒一般。 陈唱尴尬地笑笑:“周校尉,在下能跟你们一同回江陵,真是三生有幸!”
周义海怒道:“呸,谁稀罕跟你同行,老子若是知道你也在这队伍中,便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会来。”
说着自己气呼呼地上了马车,大大咧咧地往那里一坐,竟是占据了大半个车的地方。 那车上尚有些辎重,如此一来,哪里还有陈唱坐的地方。 陈唱看着这个占座男,不禁又气又笑,这个周校尉挺大的人了,有时候耍起性子来简直就是孩子一般,令人哭笑不得。 水灵儿不知周义海此举是因何而起,见周义海“欺负”陈唱,不由地心头火起,冷着俏脸秀眉紧蹙,不卑不亢地道:“校尉大人,我们敬重您为了坞堡里的百姓和山贼拼死厮杀,但陈郎君拖着病体往来奔波,筹谋划策,亦是为了百姓们,他前前后后所做的那些事,难道这么快就你忘了吗?”
周义海勇战山贼、身披数创,是个响当当的有血性的汉子,这些水灵儿俱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周义海是一时气不过,所以在说话的时候尚且留了三分情面。 陈唱算是发现了,水灵儿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无比乖巧的小女人,但是一旦有人对他不利,她会立即挺身而出回护他,别看她年纪不大,但犹如一个护犊的母豹。 陈唱摆摆手,对水灵儿摆手道:“灵儿,别说了。”
水灵儿替陈唱感到委屈,“讨好”周军将领们之时,她都在场,自然明白陈唱的良苦用心,便道:“小郎君,校尉他……” 陈唱故作凶狠地把眼一瞪,宛若丈夫教训妻子一般道:“灵儿,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水灵儿嘟了嘟嘴儿,无奈地垂下了头。 那边周义海却是一阵冷笑,挪揄道:“真是威风啊,这威风怎么不使给别人看呢?”
陈唱双手一摊,颇为无奈地道:“周校尉,陈唱自问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如此也并不是为了自己,陈某所为今后自有公论,若是校尉大人一味地指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他知道周义海是胸中怒气难平,但让他低声下气地向周义海解释说他错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义海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旁。 水灵儿见他还不肯让位置,又看看陈唱病恹恹的身体,十分心疼,可是方才已经为他明过不平了,几次欲张口再与周义海理论,却见陈唱一个劲地使眼色,心中更加的难过。 这时,周义海忽地又将头转了过来,冷笑着说道:“陈郎君,你的确是为这坞堡中的百姓们出过力,但是我家大小姐也待你不薄,你在城头上所说的那番话难道就这么算了?”
陈唱奇道:“这些事不是已经向她解释过了吗?为何又旧事重提,再说了,大小姐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周义海愤懑地道:“哼,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大小姐是何等身份吗?若不是她胸怀大度,只怕老子早就将你的头砍了去。”
陈唱呆住了,半晌才叫起撞天屈来:“周校尉,上天可鉴,我对大小姐说的那番话是为了迷惑贼人,情急之下才胡言乱语一番的,但是毕竟是为了化解危机。”
“说实话,我对大小姐一直崇敬有加,心里断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况且现在我又有了灵儿,这点请校尉大人放心,类似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再做的。当然了,若是周校尉一直追着这件事不放,怕是知道的人还要更多。”
周义海一听,这么一说岂不是成了他到处宣扬、败坏大小姐的名声,这些读书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知不觉地被老子给绕进去了,他愤懑地道:“你把话说清楚!”
陈唱极其无赖地把眼皮一翻:“反正我已经跟大小姐解释清楚了,若是你不信,自然可以去向大小姐问个明白。”
周义海听了之后顿时语塞,其实拿这件事说事儿,无非是他心里烦闷,故意向陈唱找茬儿而已,以此事向大小姐求证,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怪了,这小子又给老子下套儿,我老周才没有那么傻呢! 陈唱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便又接着道:“周校尉,我陈唱怎么着也是读书人,若是你再不相信的话,等到了江陵之后,我亲自去府上向大小姐登门道歉如何?”
周义海听了顿时吓得面如死灰,你去府上岂不是弄得满府皆知了? 届时驸马、公主若是问起来,我老周岂不是又脱不了干系? 娘的,一肚子的坏心眼儿,再这么下去,老子非得被你坑死。 想罢,他将叉开的两条大长腿微微地收了收,马车上便多出了一点空间,勉强让一个人可以坐下。 陈唱暗自好笑,道:“周校尉,其实你我也算是并肩战斗过的了。说实话,对你,对王大小姐,我是从来没有任何的私心的,我也不是那种有私心的人啊!”
周义海愤懑地道:“人心隔肚皮,你存的什么私心我如何得知?”
说罢竟是又将腿收了收,留出的空间已经够陈唱很是舒服的坐着了。 岂料陈唱仍然没有上车,而是看了看一旁的水灵儿,水灵儿那一双明媚的眸子也正向他望来,二人郎情妾意,水灵儿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此去江陵虽说是距离不远,但陈唱自然不肯自己坐车而让她跟在一旁步行。 望着他那澄澈的目光中所蕴含的绵绵情意,她的心中一甜,犹如蜜糖融水一般丝丝荡漾开来。 周义海也知道断然没有让水灵儿这样的女子跟着马车走的道理,他只是生陈唱的气,而并非针对水灵儿,反倒是觉得水灵儿跟了陈唱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这书生有什么好,弱不禁风,满肚子的坏水儿,空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陈唱将水灵儿的手轻轻地拉起来,水灵儿虽然和陈唱在私下里相依相偎,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拉手还是有些不适应,不禁双颊飞红,眼波低低一垂,秋水似的眸子一扫他的手,那双小手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作,任由陈唱这么握着。 这时,那个方便的什长已经回来了,见陈唱和水灵儿还未上车,不禁催促起来。 周义海也借此时机就坡下驴给他们让了位置。 在周义海愤愤不平的目光注视下,水灵儿将陈唱轻轻地扶到了车上。 她随后上去,尽量蜷缩着身体,不占据太大的空间。 陈唱倒也不在意,而是朝着周义海那边挪了挪,搞得周义海倒是局促起来。 随着什长的一声喝令,二十多名周军军卒护卫着陈唱的马车缓缓起拔,离开了坞堡,向江陵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