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铺中犹如被狂风刚刚扫过一般,地上尽是破几裂椅,杯盘狼藉,汤汤水水的,洒满一地,破损的木柱天花板,落的遍地皆是。 李掌柜带着几个小伙计骂骂咧咧收拾着,这次的损失大了,饭铺之中被砸了一个精光,家具都需要重新置办,少不得要停业几日。 所幸的是人员并无伤亡,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这损失可没有人赔偿。 不管怎么说,北齐的细作都是出现在了他的饭铺之中,就凭这一点这哑巴亏便是吃定了。 李掌柜的双手使劲地抓住钉在柱子上的弩箭,拔出一个便气恼地骂一句。 那不肖的侄子给人拉皮条,引来了娄少康和一众恶奴。 北齐细作又引来了如狼似虎的候官,方才一战,候官死伤甚重,他这小小的饭铺算是出了名了。 如今,这些人拍拍屁股走了,就连那惹祸的侄子也趁机逃之夭夭了,将这烂摊子留给了他,娘的,都是一群混蛋。 老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哟,怎地如此倒霉? 李掌柜絮絮叨叨地骂着,却见一个伙计拿着抹布愣神,不禁怒道:“富贵儿,还不赶紧干活,饭铺一日不开张,你就休想拿到工钱。”
“哼,你小子方才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在后院屙井绳尿黄河?”
因见富贵儿神色不对,李掌柜怒气更胜,走过去抬手一巴掌便扇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哎呦,掌柜的,你打我做甚?”
伙计富贵怔怔地看着李掌柜。 “再不打你,怕是你的三魂七魄都被人夺了!”
李掌柜的气呼呼地道,这个叫作富贵的伙计人很精明,做事也勤快,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气。 富贵嘻嘻一笑,对李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发现了没有,连那些候官都没有看出来的端倪,竟然被那受伤的书生发现了,小的看那些什么候官也是绣花枕头一个。”
“嘿嘿,当时小的给他们端上饭菜,就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慎言,慎言,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下水!”
李掌柜的将一支弩箭狠狠地掼在地上,说道:“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此人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也不知那叫作梁玉的细作是何时露出了马脚。”
富贵接口道:“干咱们这行的,每日见的人也不算少了,按理说看人也能有个八九不离十,你说我要是稍加磨炼,会不会也能弄个候官当当!”
李掌柜的笑骂道:“你小子就别白日做梦了,那候官掌伺察诸曹及州镇官员,微服于府寺,寻百官过错,职位不高,但权柄甚重,岂是你这个小伙计想当就能当的?”
富贵望着饭铺门外,脸上充满了羡慕的表情,说道:“方才那江大人对那陈郎君甚是赏识,邀请他为候官办事,竟然被他拒绝了,掌柜的,你说说,此人是不是有些迂傻?”
在富贵看来,陈唱生活窘迫潦倒,一介布衣若是攀上了候官这棵大树,那便是鲤鱼跃龙门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这江陵之中便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即使在后梁的一些朝廷大员面前也是无须太过谦卑。 李掌柜的手捻须髯,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看那姓陈的所带的女子如何?”
富贵登时眼睛一亮,江陵城中豪门大户中的小姐比比皆是,他虽是一个小伙计,但也见了不少。 跟在陈唱身边的这个女子长得异常美貌,清丽绝伦,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 李掌柜的见他双目泛光,抬手在他的后脑勺上一拍:“你小子少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梦!”
富贵挠挠头,不禁讪笑道:“掌柜的,我哪敢做那样的梦啊,人家是画里的仙子,咱们这样的人只能是隔着老远看看。”
“我要是成亲,便找个胸大腰细屁股圆的女人,阿母跟我说过,这样的叫葫芦身材,田肥地好,能生养……” 李掌柜的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子就是没心没肺!”
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说,富贵摸不着头脑,怔怔问道:“掌柜的,我……” 李掌柜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道:“今日真是邪了门儿了,什么样的人都来咱饭铺吃饭,处处透着邪气。不行,不行,明日一早我得去陀江寺烧柱香……” 陀江寺在江陵城外,南临沮漳河,寺前有传经岗和里夹河、外夹河,两水回环,轻莹秀澈、水声潺潺了。 两河之间有梧桐岗,共种植梧桐数千株,与寺中古木修篁相为荫翳。及秋冬之际,微风吹动,淅沥箫飒,韵和波涛。 这陀江寺不仅风景秀丽,还是江陵一带佛教徒们最为敬仰的圣地,香火极为鼎盛,据传是有求必应。 听李掌柜的这么一说,富贵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今日这饭铺之中不仅仅出现了大齐的细作、大周的候官、后梁的书生和豪商,还冒出了一位更加神秘的人物。 据说此人是西城防主的车驾接走的,当时可是把娄少康吓了个半死。 娄少康命人围攻,又绑了那青布襦袍的少年,没想到人家的来头那么大,少年没有当场找他麻烦已经算是万幸了。 富贵是亲眼看着娄少康两股战战,是被那大嘴家丁搀着走出饭铺的。 江陵陷落,城中高门大户的宅子也未能幸免。 娄府是两年前刚刚重建的,周边的一些百姓在战乱时纷纷逃亡,娄家趁机将地都买了过来,娄家老宅原本就宅占地甚广,房舍连绵,在原来宅子上进行了扩建,更是气势非凡,纷华靡丽。 娄家财大气粗,请了诸多的能工巧匠设计施工,大兴土木,增筑怡然亭等亭台楼阁,在怡然亭内又造三间旱船式样,俱是雕梁画栋,净几明窗,同时以掇山、叠石、水景和古树、花木营造出素雅而富于野趣的意境。 剑阁之旁又造两间书室,一名宜勤轩,一名耐寒居。观鱼小憩四旁造了一带水阁,对面造了戏台,以备宴客之用。 在娄府的西北角,树木掩映中,只见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一道长桥犹如一柄玉如意连接州岸,州沿处长廊环绕、蜿蜒曲折,花浪轻翻。 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风拂碧水,林树争艳,亭台楼阁与湖光美景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数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点缀其间,庭前栽许多竹叶芭蕉,名花异卉,当真如人间仙境。 一间挂着沁香居匾额的房舍中,轩窗半敞,窗外鸟鸣唧唧,但房舍的主人心情极其糟糕,甚至有点心慌。 娄少康赤膊趴在张矮脚榻上,他的屁股极大,一条犊鼻裤犹如麻袋一般。 而床榻的一侧站着一个家丁,弓着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榻上还跪坐着一个紧着贴身小衣、妩媚多情的女子,正在给他按摩。 娄少康眯着眼睛,鼻孔中随着那女子按摩的节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难受。 女子下身只穿了一条粉色的亵裤,细腰丰臀、体态娇美,其手法轻盈、力道适中,但她的脸上表现显得十分紧张。 郎君从回府之后便阴沉着脸,好像受了多大的气似的,她只是一个侍妾,纵然受宠,也不敢在娄少康生气的时候多嘴一问。 过了片刻,娄少康将硕大的脑袋往起一抬,交叉双臂枕着下巴道,对那家丁说道:“该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
家丁谄媚地道:“回郎君的话,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分作两拨都撒出去了,一拨去西城防主府衙门口盯着,另一拨则跟着那对男女,相信不久便会回来报予郎君!”
娄少康撇嘴道:“我那杀千刀的妹夫和那小淫妇找到了没有?”
家丁摇头道:“还没有,不过老三亲自带人去找了,还发动了一些城狐社鼠,那二人必定是无所遁形。”
娄少康眯着眼道:“怜儿,手劲儿再大些。”
“是,郎君!”
名叫怜儿的女子抬起皓腕,拭了把香汗,往手上又抹了点油,按压皮肤的力气又大了些,她本是跪坐着的,蜜桃一般的臀部随着手臂的动作一起一落,姿势甚是撩人,引得一旁站立的家丁时不时地偷眼观瞧、暗咽口水。 娄少康闷哼了一声,说道:“其实,他们两人的行踪我倒是不担心,这江陵城之中,三教九流,哪个跟我们娄家没关系,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倒是今日我看上的那美貌女子,切记不可跟丢了。还有,那书生倒也有几分门道,不可轻视,只需寻得他们二人的落脚之地即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家丁连连点头。 娄少康见那家丁安排得还算是妥当,刚刚松了口气,外面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正是那大嘴家丁,只听他叫道:“郎君,郎君,不好了,郎君,丢了,丢了,那……一男一女跟丢了!”
娄少康闻言大怒:“一群废物,跟一个瘸子都能跟丢了?”
那大嘴家丁苦着脸道:“郎君,小的实在是也没想到,那人腿脚虽然不灵便,但是机警的很,一个兄弟跟的近了些,竟是被他发觉了,在小巷中绕了几绕,便不见了踪影!”
娄少康气得七窍生烟,在另一个家丁和怜儿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身来,胸前的肥肉嘟嘟直颤,指着大嘴家丁的鼻子,狠狠喝骂道:“蠢货,这两人并非城中之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赶紧给老子去找,务必把他们给我找到!否则,老子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