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振平道:“小郎君想必是头一次来此地,对这里的地形不是很熟悉。从南门进城之后,这条南北向的大街,可容三驾马车并行,沿路一直向北,能够走马车的岔路只有五条而已,过了这五个路口,不远处便是县衙。”
陈唱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马车定然是在这五个路口中的一个转弯?”
丁振平微微点头:“这也许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王嬛突然说道:“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马车是从县衙前经过了。”
丁振平听她说话,已判断出此人是女人,而陈唱在这种场合带着她,显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 丁振平道:“不错。不排除这种情况。”
陈唱道:“据那三个泼皮供述,那马车只是平常规格,从外表上丝毫看不任何的可疑之处。倒是那拉车的马,两只前蹄是乌云盖雪。这也许是个重要的线索。”
那矮个子泼皮个子矮也有矮的好处,低处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有了这个线索范围便小了很多。”
丁振平脸色渐渐变化。 陈唱又道:“楼小姐美貌,若说歹人谋色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从她落水被救,继而又被人盯上,一直到被人从渔家掳走一事推测,早早就成了歹人的目标,怕是在学子洲之时便被人盯上了,或者还要更早。如此,歹人掳人的目的便甚是明了了。”
王嬛接话道:“楼家势微,但之前也是豪门大户,得罪的人怕是有不少。清漪人又要强,有人与其结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丁振平反驳道:“掳人者雇车马、使泼皮,花钱打点,所需不菲,万一是为了绑架求财呢?”
陈唱道:“掳人若是为了财帛,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需将人掳走,再知晓楼家付赎金即可。这其中犯不着让那三个泼皮和妇人掺和进来。”
陈唱接着道:“丁兄,除了那马匹的线索,还请留意一下紫陵好色之人,这些人纵然平时有意遮掩,但多少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只要悉心查访,便可以看出端倪。要找嫌疑人,这可以做为一条线索。”
丁振平点头,某些人的风流韵事,是坊间最容易传播的,查访一番倒也不难。 王嬛看着陈唱的目光越发地复杂起来,她虽然是江陵的衙役捕快,但若说这推理一事,还真不如眼前这位好事。 就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在坞堡中淡定自若、出谋划策的陈小郎君,他脸上透露着执着、自信,让人不由地想多看一眼…… 陈唱并没察觉她的心思,继续思索着说道:“楼清漪之前跟紫陵县并无多少瓜葛,事情多半是由江陵而起,还请丁兄再费心查访一下此地的豪绅,哪些与江陵那边关系紧密。”
紫陵县是个小县,三个泼皮也都是本地人,歹人既然在紫陵县,而那三个泼皮虽然没有看清他模样,但是声音总是听过的,若是熟人,断无认不出的道理。 这说明泼皮并不熟悉那接头的雇主。 可是,这三个泼皮却明知道这掳人是作奸犯科,却铤而走险,即使被下了大牢之中,也是有恃无恐。 但是,陈唱问了那矮个子泼皮,那家伙只知道幕后之人后台很强硬,甚至在紫陵县可以只手遮天,人家答应他们一俟风头过去就能把他们放出来。 找生面孔的人与三个泼皮接触,而且还能让三个泼皮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甚至出了事情还得顶缸,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这幕后之人不仅是紫陵县的豪强,甚至是头面人物。 陈唱将在褚县令那里看到的官吏、豪绅名单上的名字报了几个给丁振平:“丁兄,仓促之间,小弟只记得这几个名字,还望派人暗中查访一番,真凶很有可能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丁振平点头,方才这几个都是紫陵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县丞、县尉、班头、牢头,再到七八个富商,他都认识,想不到陈唱早就打听清楚了。 陈唱又道:“以上诸事,就劳烦丁兄了,一旦有消息,请立即告知小弟,切莫轻举妄动。”
丁振平点头。 陈唱和王嬛道声告辞,下了犊车。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东西走向,大街两旁都是高墙大户,规模虽然不大,但建筑却修建得非常精致,飞檐雕壁,掩映在茂盛的绿树之中。 这一带应该就是紫陵县中的富人区了吧? 陈唱看了几眼,对王嬛说道:“据你所知,楼家有没有什么仇家?”
王嬛想了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清漪是个十分要强的女子,她从未向我抱怨过什么,故而无从得知。”
陈唱又问:“那么有没有哪家的郎君对她情有独钟呢?”
王嬛用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楼清漪,自始至终她都觉得,陈唱在搜寻楼清漪的过程当中,似乎从没有表现出一个丢失妻子的丈夫而有的急切心情,经陈唱这么一问,她忽然释然了。 “清漪既美貌绝伦,又颖悟过人,是一个天下难得的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别说是江陵了,就是在长安,倾慕她的人自然是过江之卿。”
王嬛的语气中带着愤怒,看来男人都是一样的,就因为自己的妻子被别人喜欢过,就因为自己的妻子喜欢过别人,便心有芥蒂,即使妻子落入险境,做丈夫的也还是这般慢条斯理,果真是冷血无情。 陈唱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追问:“那清漪又喜欢过谁呢?”
他真的不是为了扒人家的情史,还不是为了尽快找到人,这一点跟褚夫人的思路倒也有些吻合,得弄清楚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王嬛怒气勃发,冷冷地道:“你以为清漪是什么人?”
陈唱讶然,旋即反应过来,王嬛是会错意了,将他当成对妻子安危不闻不问的负心人了。 “没别的意思,单纯只是为了断案。”
“哼,只是为了断案?”
王嬛强忍怒气,“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陈唱愕然:“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