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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谁人没有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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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唱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被谷渡平白无故地摆了一道,自然是要找补回来。  “谷郎君,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对此种诸般事情倒是清楚的很,和你一比,在下甚是惭愧。”

“我?我怎么了?”

谷渡竟然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想明白之后,不禁双颊绯红,“你……”  “我的意思是小郎君侠骨仁心,侦察敌情、策划救人,敢冒风险,做了我们这些大丈夫想都不敢想、做也没法做的事。”

谷渡掠了掠鬓边发丝,低低嗔道:“你这人啊油嘴滑舌,甜言蜜言,就会哄人。怪不得楼姑娘会被你得手呢?”

她全未注意,自己这个举动已是女人味儿十足,只要不是瞎子,人人见了都晓得她是女人了。另外,也没有注意到陈唱在说他自己是大丈夫,言下之意她自然就不是了。  陈唱看到她突然露出的女儿家风情,也不由得一呆,谷渡睨他一眼,浑未察觉地道:“你看什么?”

陈唱连忙移开目光,说道:“没什么,对了,一直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形,你小小年纪怎么一人在外面闯荡?”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谷渡顿时眼圈一红,弱弱地说:“我的家有什么好说的,我很小就离开了家里,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哎呀,不说这个了。”

“你有兄弟姐妹吗?”

陈唱有些不甘心。  谷渡点点头,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只好说道:“兄弟姐妹十几个呢,阿兄都有七个,姐妹也有不少,人口是多了些,不过我是最小的。”

陈唱知道这个年代的家庭中都是子女众多,这倒也不足为奇。结合谷渡方才的情绪变化,便想:一定是其家中困苦,无力养活这么多的子女,父母将其送人收养,她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在外漂泊,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谷渡斜晲了他一眼,心中警觉,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女扮男装,对方怕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更加不能承认那日在道观温泉中的人就是自己,否则以后哪有面目见人?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好看,都快超过我了!”

“你……”谷渡被他这个回答气得面色通红,“恬不知耻!”

陈唱故意逗她:“怎么了,你又不是女人,何必在乎跟人家比容貌呢?”

“我何时跟你比容貌了?”

谷渡一噘嘴,她向来争强好胜,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顺便纠正你一下,免得你没有自知之明!”

陈唱淡淡一笑:“原来如此。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子,跟你长得很像!”

谷渡一听,脸颊发烫,神情立刻就紧张了起来,道观里发生的事情想想都觉得羞人,如何还能让对方当面讲出来,这不是要了自己的命吗?  陈唱这个家伙一准是没安好心,故意试探自己,自己断然不能在他的面前露出马脚。于是,她打定主意,打死不认!  下一刻,谷渡眼神闪烁了几下,带着几分警觉:“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这倒也并没有什么稀奇。我到也见过跟你很像的人,不过那人是个十足的流氓恶霸,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简直是无恶不作……”  陈唱恶寒,这就是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也着实太过不堪了吧?  “我说的只是像而已,那个女子针织女红,烹饪家务,样样精通。性子……也温柔的很,知书达礼,性情贤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既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如何看见她的,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二人很像的?”

谷渡眼神之中透着几分狡黠。  “呃……”陈唱原本想打探一下这个小丫头的底细,可是对方的警惕性很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肯透露一点口风,他只好说道:“虽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我听过别人讲啊,这样的好女子,媒人早把她们家门槛儿都踏破了,经过媒婆的宣扬,谁不知道这女子好?”

论起忽悠人来,陈唱也是专业的,这个小丫头虽然狡猾,但也不算是和他棋逢对手。  谷渡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女子漂亮贤淑就一定是好的吗?在这乱世之中,即便是再漂亮,再贤淑,也难免要依附于人,最终成为男人们的玩物。就说那潘玉儿、徐昭佩,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可最后她们的下场如何,比之乡野村妇都还不如?试问这样的美丽姿容最终能带给她们幸福吗,她们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呢?”

“嗯?”

陈唱惊讶,潘玉儿、徐昭佩两个女子的名字他并未听过。  谷渡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连潘玉儿、徐昭佩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什么风流君子,当真是可笑!”

“愿闻指教!”

陈唱也不生气,只有谷渡说的话越多,透露的信息也就越多。大丈夫能屈能伸,遭这小丫头几个白眼儿算不得什么。  谷渡见他面带诚恳,似乎是真心求教,脸色稍稍缓和,缓缓说道:“潘玉儿亦称潘玉奴,本名俞尼子,原是大司马王敬则的乐伎。后来,潘玉儿被萧宝卷纳入宫中,深得萧宝卷的宠幸。永泰元年,萧宝卷继位后,将潘玉儿纳入宫中,封为贵妃,得到萧宝卷的专宠,萧宝卷死后被萧衍缢杀于狱中。”

陈唱点点头:“嗯,虽然贵为贵妃,深得专宠,但红颜薄命,未得善终,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在封建社会,女人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尤其是宋朝以后,有可能是盛唐女性地位的突起给后朝留下了“阴影”,与当时社会倡导的“存天理灭人欲”理学思想有莫大关系,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越来越多。因此男尊女卑的另一种产物——缠足,便兴起于北宋。  陈唱也是读过红楼的,古代嫡出的男子必须配嫡出的女孩,而古代的妾就是家里的奴婢,赵姨娘因为是妾连戏子芳官都大胆的说出“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探春最介意的也是自己的庶出身份;妾室甚至可以随便卖出,香菱就被薛姨妈嚷嚷着“叫个人牙子来把香菱卖了”。  诸如此类都是封建时代女性地位的参照。  如今在南北朝时期,虽然女子的地位并非入宋朝之后那么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谷渡又道:“还有徐昭佩,南朝齐太尉、枝江文忠公徐孝嗣孙女,侍中、信武将军徐绲之女,梁元帝萧绎的正妻。天监十六年嫁湘东王萧绎,成为湘东王妃。婚后为萧绎生下儿子忠壮世子萧方等和女儿益昌公主萧含贞。  后来萧绎爱妾王氏去世,萧绎将王氏的死归咎于徐妃。太清三年,萧方等去世,梁元帝便越发痛恨徐昭佩,于是逼令她自杀。徐昭佩自知不能幸免,便投井而死。  此等女子你说可不可怜?”

“自然是可怜的!”

陈唱还是头一次听到梁元帝萧绎的正妻是这么死的,这让他想到了今后可能会出新的李三郎和玉环,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犯的错,却要将罪责一股脑地推到女人的身上。  没想到,谷渡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个女权主义者。  “所以说,女子要自爱,更要自强,不然只能是男人的附庸……”她情绪鼓荡之时,说了很多的话,直到最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有失态的嫌疑,便有些心虚地瞟几眼陈唱。  陈唱也不戳破她的身份,强忍着笑出声来的冲动,一本正经地道:“嗯,将来若是谷小郎君成了亲,一定会对自己的妻子很好才是,我倒是很期待,是哪家的女子有如此的福气嫁你为妻?”

谷渡吱唔道:“这……这自然还没有……”  “届时,你成了亲了,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可是要讨上一杯喜酒喝的。”

“那是自然!”

谷渡语气中透出些许的心虚。  成亲?  这种事她想都没有想过,虽然她也知道女子终究是要成亲嫁人的,可这种事对于自己来说太过于遥远了。  大姐、四姐、七姐都嫁了人,四姐夫和七姐夫也都是年轻有为,而大姐夫就更加不用说了,可是她们真的会幸福吗?  谷渡望着远处的天空,思绪也在天空中漂浮着。  这些姐姐们的形象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渐渐有些模糊了,离开家的时候实在是太小了。  她倒现在都搞不清为什么父母会在她只有五岁的时候便将其送走,直到有一天她下山时无意中听到父亲被当朝权贵逼迫自尽于家中的噩耗时,她才明白,或许父亲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她不知道当时阿兄、阿姐们面对父亲的死亡时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反正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悲伤,不是因为自己对父母没有感情,实在是当初原本就有些模糊的记忆被时间一点点地冲淡了,只记得自己曾经在父亲的怀里咯咯咯地笑,但父亲的相貌却是再也记不起来了。  陈唱见到谷渡情绪低落,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伤心事,便越发地好奇,这个外表坚强内心柔弱的小丫头到底曾经有过怎样的一番经历。  谷渡见陈唱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自然,忙道:“陈郎君,你对楼姑娘呢,想必也是视若珍宝吧?”

“这……”陈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和楼清漪之间只不过是契约精神,至于感情嘛,好像还没有。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最先认识的便是王嬛和水灵儿两个女子,而且都是一起患难过来的。对于王嬛,自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和水灵儿之间却是两情相悦。  谷渡冷哼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楼姑娘根本就是同床异梦,你喜欢的人不是她,她的心爱之人也并非你。”

陈唱承认这是事实,但就这样从谷渡的嘴里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接受不了的。  他和楼清漪有婚约在前,与水灵儿萌发感情在后,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对两个女人都有亏欠:  楼清漪有名无分,即便契约到期,两人可以一拍两散,但是以后楼清漪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毕竟是个嫁过人的女人,自己很有可能会耽误人家一生。  水灵儿有分无名,如今自己连个栖身之所都不能给她,何谈以后?  车驾入城之后很快就到了楼清漪置办的宅院,楼母早就得报女儿平安回来,和家人打着灯笼在门房等着,楼清漪下了车,母女二人自然是抱头痛哭一场。  陈唱张罗着安顿好谷渡、黑娃等人,王嬛见一切安排停当,便和楼清漪、陈唱告辞。她多日未曾回家,家中父母也甚是想念。  陈唱便亲自将其送到了大门口,临别之时,陈唱叉手行礼,几乎一躬到地,王嬛数次救过他的性命,此次为了找到楼清漪的下落,又出力颇多,这一切令陈唱颇为感激、铭记肺腑。  王嬛拉着马缰,说道:“陈郎君大可不必如此,我和清漪多年好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旅途劳顿,早早回去歇着吧。告辞!”

说罢竟是直翻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陈唱心里很清楚,自己无形中又把人家给得罪了,一路上楼清漪不让他上车,他便一直跟谷渡聊天叙谈,这一切看在王嬛的眼中,自然是在招花惹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苦楚又有谁人能知?  谷渡这个小丫头神秘的很,自己自然要搞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才是,不接近她如何能套到实话?  通过这次楼清漪被劫走一事,也让陈唱深刻认识到,要想在这乱世之中立足,必须要尽快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吕管事、卢江、安道铭虽然身死道消,但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势力尚未浮出水面。今后很难说楼家不会再次遇到这样的事。  夜里,小鱼儿也没在陈唱的外间睡,反而是跑到了楼清漪的房中,主仆三人说了大半夜的体己话。  这一夜,陈唱倒是睡得极为香甜,清晨起来之后感觉到四肢百骸无不舒爽,用罢了早膳,楼府的一个老家人便到了,行礼后说道:“姑爷,老太爷有请!”

“嗯?”

陈唱没想到楼煜会这么急着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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