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玦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一天比一天刁钻。”
清平有些纳闷道:“我瞧他对十方阁很是有些反感呢?”
刘子文倒是多少能理解明玦此刻糟糕的心情,道:“他跟咱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清平不解。刘子文叹口气:“你想啊,你呢,如今是家破人亡,大仇未报,若是自己独身流落在外,指不定还要遭遇杀身之祸。现在如果能得十方阁庇护,不仅能有一处容身之所,还能学得本事,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报仇。”
“至于我,我阿娘不辞而别,情况基本和你一样,而且,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因为我的缘由才让村子惨遭屠戮,就算我阿娘没走,就算没人想要抓我,我在村子里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清平沉默片刻,情绪也低落了,但还是喃喃安慰道:“这也不怪你,其实我阿爹阿娘挺喜欢你的,当初我们家因为你的那些点子宽裕了很多,那是我阿爹阿娘最高兴的时候。”
刘子文勉强一笑:“谢谢你,你倒是村里幸存者中,少有不憎恨我的人。”
清平摇摇头:“我恨的是害死我父母的歹人,还有他们背后出主意、下命令的人,跟你没有关系。我阿娘说了,你做这些是想让我们过好日子,你是个天才。”
刘子文怔了怔,心情好了些,事到如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的初心。清平明显也不是很想再提及这个令他痛苦的沉重话题,他望着前面在金瑰手里已经开始被虐模式的明玦,又是同情又是羡慕道:“你说阿玦和我们不一样,是因为我们现在都无家可归,自然愿意找一个落脚地,而阿玦是有家的人,他一定不想走。”
刘子文点点头:“是啊,他虽然说话做事和成年人无异,可毕竟年幼恋家,骤然远行离开,自然难过,再加上……他阿娘给他做的吃食,全都被金瑰和新杨给吃了。”
清平感叹道:“是啊,关键是,他还打不过金瑰。”
刘子文唏嘘道:“打不过,嘴巴自然就刁钻,一刁钻,就又要打架,一打架,又打不过。”
俩人面面相觑,齐齐叹气,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循环!好不容易等到明玦和金瑰二人消停下来,众人总算得以继续赶路。明玦眼眶红肿,嘴角乌青,满脸阴沉的追着前方金瑰手里的布袋,冷声道:“东西还我!”
金瑰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她的面具上多了许多刮痕。她的声音比明玦还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暗器!乃是小人行径!使用这等卑鄙手段的人都会被划分为江湖败类!十方阁虽然不拒异类,但就凭你这乱扔暗器的行为,只要踏进这江湖,你信不信自己会被武林通缉!”
这就很匪夷所思了!明玦无语至极,不过几十年,闻名天下的唐门暗器怎么就变成了小人行径?你说门派灭门导致武学失传他能理解,但没道理被灭门的还能把自己名声给搞臭了吧?明玦冷笑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你以为暗器很好练么?它既不是武学的捷径,也非是什么邪门歪道,不过和刀枪剑弩一般,一种武器罢了!就因为别人使的武器多了点,小了点,就骂人家邪门歪道?你可真会无理取闹!”
金瑰深吸口气,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和明玦辩论。她目露火光,寒声道:“这个问题我懒得和你说,总之,你身上的这些东西我没收了!我现在要和你说的是!你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般心思歹毒!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再好好治你!”
明玦忍无可忍:“我怎么心思歹毒了?你不歹毒?你不歹毒你天天换着花样儿折腾我们?有道是最毒妇人心!需要我跟你解释此话何意?”
金瑰大怒:“你不歹毒你往我脸上招呼!你看我面具上划的!”
明玦伸出一指,指着自己的脸:“你也说了,你伤的是面具!我呢,我这才伤的是脸!咱俩谁歹毒你心里没点数吗!”
“……”“……”新杨对明玦的作死行径简直叹为观止,他骑马走在刘子文和清平中间,感叹道:“知道么,在阁里,敢和左使大人这般吵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右使大人。”
清平好奇问道:“你们家右使叫什么名字?”
新杨道:“银瑰。”
“咳咳!”
刘子文呛了呛,道:“敢问……你家左右副使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新杨听到这个话题,非常来劲儿,道:“咱家左、右副使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传言是相好,近看是冤家!这两位武功天赋绝佳,曾还在阁内的斗斋武会上夺得头筹,据说,他们整个少年时期都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由于行事风格比较……我暂时想不出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这两位在外面坑了不少武林同道中人,再加上他们一个戴着金面具,一个戴着银面具,因此,人送外号“金银双鬼”。可咱家左使是个女孩子,被人叫鬼总是不爽,便自己把“鬼”改成了“瑰”,寓意金色的玫瑰!右使大人见状跟风,改名银瑰。这就是十方阁两位副使名字的由来。”
新杨兴致勃勃的给刘子文讲完阁中八卦,一抬头,发现前面吵架的俩人不知何时已然息战。而金瑰此刻正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瞥着自己。新杨顿时噤若寒蝉,有种背后议人却被正主当场抓包的心虚之感。又恰在此时,忽闻明玦传来一声冷笑:“金龟银龟这名字取得不错,可不就是一家子乌龟王八蛋么!”
“……”此言一出,金瑰毫无意外再次暴走,明玦一如既往奋起反抗,两人又一次大打出手。这次金瑰没有留手,明玦惨烈落败后总算得以消停,以至于众人接下来的路程都一帆风顺。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庸关城。金瑰显然余怒未消,目光不善的看了看身后的刘子文和清平,又看了看此刻正在轰然关闭的城门,然后横眉立目道:“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练习骑术,后面你们要再这样磨磨蹭蹭,耽误行程,我可就不会像前几日那般宽待了!”
刘子文和清平交换眼神,一脸莫名。心说要不是你这一路和明玦一个小孩子针锋相对,动不动就要止步打架一场,何至于耽误行程,怎么现在反倒过来找我们的麻烦。金瑰却不觉哪里有问题,她面色冷淡道:“明日的行程吃紧,得一早出关,天黑之前走出雍临关峡道,否则……”清平听得紧张兮兮,见金瑰拖长声音,半天不说后话,忍不住追问:“否则什么?”
金瑰话说一半不解释,径直催着马儿进城了。新杨在一旁友情解释道:“我们明日出了雍临关的大门,就会直接进入雍临关峡道。这峡道处于雍州和越州之间,可是出了名儿的险地,望不着边的全是连绵山脉,若是没有意外,一路顺顺畅畅的沿着山脉的峡道走出去,少说也得一整天的时间,我说的这还是骑马的时间。”
刘子文奇道:“那不过也就是路程难走些罢了,费些时间而已。”
“如果是这样,怎么能叫险地?”
新杨道:“雍州连着昌州,是一边临着海,一边靠着大越河,那都是被水包围的地界。从这两州之地去往其他任何地方,这雍临关峡道都是必经之路,所以这来来往往的货商车马很多,长此以往,那峡道两边的山脉里,就养出了不少山寇。后来雍州和越州两边联手派兵围剿了几次,各有损伤,总之也没能绝了此处山寇的根。因此啊,明日我们的出关之路,怕是不会太轻松哦!”
刘子文诧异:“两州之力都治不了一个山寇?”
“嗐!什么两州之力,你以为上山剿匪能派多少人,能有百八十人去就不错了。就这,那两边还推来推去呢。”
清平听了顿时沉了脸:“就是这些做官的不干事,才让这些山寇成为祸害,这些做官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新杨笑了笑:“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雍、昌、越三州属于大渊王朝的后方之地,所驻兵力实在有限,况且这雍临关峡道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那些山匪人数众多,武力不弱,又长期扎根在此,熟悉地形,若非多余对方几倍兵力,想要彻底剿匪根本不可能。”
清平黑着脸,眼中压着怒火:“什么意思,你干什么给做官的说好话!”
新杨莫名其妙:“你冲我嚷嚷什么?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在给做官的说好话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了,做官的也不全是坏人,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每个人也都分好面和坏面,也不能因为你遇见一个坏当官的,就以偏概全啊!”
“那你觉着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说,是好面多还是坏面多?”
新杨诧异的看了一眼前面稳坐马背,头也没回的明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