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月望着清平藏着一丝担忧的笑脸,沉默良久后问道:“若换做是你,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会想着将自己丢失的记忆找回来吗?”
清平听了,便认真想了想,最后摸着脑袋有些尴尬道:“若是我的话,我想我还是挺愿意找回记忆的,不然总会觉得少点什么。”
柳小月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其实,我虽不认得方才那人,但我心里清楚,他所言非虚。我的记忆从东斋开始,之前的都不记得,可我这一身内力,却是有痕迹做不得假的。”
清平怔了怔,陡然明白过来:“这倒是,柳姑娘内力颇深,若非打小练起,绝无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不止内力,我这脑子里虽然记不得过去的事,可我的身体还是有记忆的。师父曾说我天赋绝顶,悟性极高,一招一式教到我手里总能变出新花样,无师自通,自成一派。”
柳小月盯着指尖的半寸金芒,沉吟道:“其实我没有师父说的那般厉害,那些招式并非我所创,而是我好像生来就会的东西。我……我现在明白了,那些招式,应该是我以前,我失忆以前就练过、就深深记的东西!”
清平面有忧色,问道:“那……那这事,你师父可知道?”
柳小月摇摇头:“师父只知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其他的不知道,就算是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
“那方才之人,可有自报家门?”
柳小月沉默的转过身去,半晌未言。清平见状觉得不妙,执拗的转到柳小月面前:“柳姑娘,方才那人是谁?你知道的是吗?”
柳小月有些恼恨,怨怪道:“你这样追着我问,是想做什么!有你什么事儿!”
清平也急了:“怎么就没我的事儿,我、我们......我们是同门,理应,互帮互助!”
柳小月眉梢一扬,白他两眼,道:“谁跟你是同门,咱俩又不是一个师父教出来,少来与我攀扯关系。”
“可我们的师父同出一门,我们自然也是同出一门!”
清平语重心长道:“柳姑娘,柳师妹!”
柳小月瞪着清平不说话。“你,你万不要和其他门派扯上关系,这要是被杀威阁发现了,定会论你个背叛师门、勾结外人的罪名!”
“要你多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去哪儿!”
柳小月顿了顿脚步:“阁主召见,去主阁。”
她微微回身,欲言又止一番后,突然出口道:“今日之事已然被你撞见,不如索性都告诉你。方才那人,出自西域琉璃塔,一身诡术很是了得,他说,我是琉璃塔教主之义女。”
“什、什么?!琉璃塔?”
清平惊呼一声:“魔教?怪不得,怪不得那人身上的气机与常人不同,你、你怎么会是魔教教主的义女?”
柳小月侧头淡淡瞥他一眼,道:“自打被师父收做弟子以来,我便是不知过往的,一则,我从没打算去什么西域,二则,是别人主动找上我的,这事儿就算摆在阁主面前,我照样也能实话实说,有何好心虚的。你若觉得不妥,尽管去告诉阁主,我倒要看看,杀威阁是不是敢为着此事来找我的晦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虽无意撞见你的事,可若没有你的同意,我是死也不会对旁人提起半句的!”
清平心里气急,脸都红了,梗着脖子辩解道:“若杀威阁找你麻烦,我,我……我定是站在你这边帮你说话的!”
柳小月看着清平焦急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没再说什么,提气轻身飘然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林间。清平望着柳小月远去的背影,一时竟有些痴了。-------------------------正值午时,暖阳高照。温乡楼厅内此时只有寥寥几人闲坐,或是聊天,或是瞌睡,相比起夜晚的笙歌燕舞,倒显出一丝难得的宁静。内院屋里,明玦在桌上撂下一沓银票:“有什么吃的,快快端来,我饿得紧。”
白茹满脸诧异的拿过桌上的银票数了数,愕然道:“继使,您走了这两天,难道就是去要账的?”
明玦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几口水,长舒口气,道:“我们不是有三十五箱货吗,墨子堂要的三十箱给他们,多出来的运去北斋。”
他指了指白茹手里的银票:“这里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两,这笔生意的折损,便算是解决了吧。”
白茹怔了怔,点头道:“是。”
“康乾回来了吗?”
明玦问。白茹道:“刘公子昨日便回来了,要不奴家先着人去唤一声刘公子,再去给继使叫些吃食?”
明玦摆摆手:“去吧。”
不多时,刘康乾便进屋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得走了,我还得赶在去广陵之前回一趟十方阁呢。”
明玦点点头:“知道,这不,我一路不歇跑回来的。怎么样,墨子堂那边没问题吧。”
刘康乾摇头叹气:“问题大了去了!”
“嗯?”
明玦锁紧眉头,不大相信道:“这能有什么大问题?墨子堂不答应你提的条件?没道理呀!”
刘康乾探头在往门外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才凑到桌边唉声叹气道:“你托我办的那事儿倒没什么,关键是,为着帮你这个忙,我把自己可算是卖给墨子堂了!”
“……”明玦一脸莫名:“什么情况?他们欺负你了?”
刘康乾扯了扯嘴角,沉声道:“我认了个爷爷。”
“啊?”
“我认了方天大师做爷爷。”
“……”明玦怔住。“我那大师爷爷说,墨子堂和北斋这事儿,我爱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都交给我全权做主。”
明玦觉得匪夷所思:“方天大师,王植的师父?这事儿怎么会扯上他?”
刘康乾道:“他亲自来跟我谈的。”
对此,明玦十分费解:“这事儿……有这么重要?值得堂堂掌门人亲自来谈?”
刘康乾叹口气,将事情的始末与明玦说过一遍,然后道:“我新认的这个爷爷,说是要教我一套剑术,藏锋剑术。”
明玦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刘康乾细细观察了一下明玦的神色,低声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说你知道一套剑术很适合女孩儿修习,再配上我这把剑,定然举世无双。”
明玦目光沉沉,深深看了一眼康乾,而后缓缓道:“我是这么说过。”
“你说的这套剑术,和方天大师说的这套剑术,是同一套吗?”
“……是吧。”
刘康乾忍不住一把握紧了明玦的手,语气中有难掩的惊疑不安:“阿玦,你……你到底都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阿娘的剑术?又为什么会知道秦家的无往刀?以前,我以为你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十方阁,可如今我也是十方阁的人,我很清楚十方阁没有无往刀法,也没有藏锋剑术!”
明玦默然无语。“说话!你说话!”
刘康乾逮住明玦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明玦无奈,低头想了半天,斟酌道:“小时候,我跌下山崖......”“你不想说就算了。”
刘康乾只听了个开头,便没好气的打断了对方:“我不想听你编老掉牙的故事。”
明玦面露迟疑:“老掉牙吗?”
刘康乾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转了两圈,最后一拍桌子,生气道:“琼林宴你说你见着我阿娘了,我本来还挺高兴,这么多年总算是有我阿娘的消息了,可后来托你在宫里找过一圈,又没见着人!遇着个方天大师,口口声声说是我阿娘的老相识,可无论我如何追问,他都不肯多透露半个字!”
他突然转身,差点一根指头戳上明玦的鼻尖:“如今你也是这么个德性!明明是知道些什么的,可偏偏就不告诉我!为什么?阿玦,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明明最清楚......你明明是知道我的......”话到最后,哪怕他极力掩饰,明玦也听出了一丝哽咽委屈之意。明玦撇开脸,沉默良久才叹道:“你误会了,我无意隐瞒你阿娘的事,我与你阿娘不过几面之缘,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刘康乾恨恨扭头不说话,显然是不相信。“我的事你也是知道的,难不成你觉得我和你阿娘还能有什么渊源不成?”
明玦心说,就算是有渊源,那也是和你阿娘的祖上有过渊源!可瞧着刘康乾这般委屈难过,他又有些于心不忍,想了半天,只得捡了些能说来说与他听:“多年前,江湖上的门派势力与如今大不相同,尚有很多传承久远、积蕴深厚、威望显赫的武林望族,藏锋剑庄算是其中一列。”
刘康乾皱眉回想片刻,道:“如今武林世家中,并无此一家。”
“不错,如今的武林,据说是经历过一场大劫,已经是重新洗牌过后的局面了。”
明玦站起身,渡步到窗前。他望着窗外的一方晴空,抠着窗棱的手指微微用力:“藏锋剑术其实是一门磨砺剑意、积累剑气的法门,修习者需得足够心沉气静、与世无争,所以这一脉的传人大都是女子,俱是因为女子天性不如男子好斗,更能沉下心、藏得住,在此道修习上比男子更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