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铺垫之后,边文栋趁机说出自己的来意: “文轩,你应该知道:这几天街道办的人一直上门做工作,督促我尽快离开,为了施加压力,甚至不惜给咱们石库门断水断电。 我托了很多人,始终还是没能把医院的证明开出来。 现在我已经走投无路,而我认识的有本事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只能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你能帮忙把这个证明给我开出来吗? 我现在手里的钱不多,暂时只能拿出一百块来。 如果开证明的事情有希望,我爸妈也愿意拿出一百块来帮我一把。 暂时就只有这么多钱,如果这件事情能办成,但需要更多的钱,那我可以另外去想办法。 文轩,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听到这里,岳文轩已经明白:边文栋从医院里开不出假证明来,这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了。 可他并不想帮这个忙。 他确实有点怜悯边文栋如今的遭遇,但心生怜悯不等于想要倾力相助。 比边文栋的遭遇更值得怜悯的人,不用放眼更大的范围,在他的身边就有很多,想要倾力相助,他会选择帮助那些更值得帮助的人。 像边文栋这种极其自私的人,不会因为曾经陷入过困境的经历,在生活好转之后,就会有所改变。 不管是边文栋的人品、性格,还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都不值得他为之去做这种违反原则的事情。 他们两个是多年的邻居,在边文栋陷入困境的时候,他确实会帮上一把,但不可能是倾力相助,仅限于一些粮票和一点钱财。 什么都讲究一个度,帮助别人更是如此。 有人求上门来,选择倾力相助还是略尽绵薄之力,或者视若无睹,甚至是落井下石,要看双方的关系深浅。 两人明明没有多亲密的关系,边文栋却提出这种远远超出界限的恳求,岳文轩当然要严词拒绝。 “文栋哥,你也太高看我了。 咱们两家的关系这么亲近,要是有能力帮这个忙,我肯定竭尽全力的去帮,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长这么大,就连医院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医院里的医生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没有一点关系,你让我怎么帮这个忙?”
看着一脸苦笑的岳文轩,边文栋的心里一片冰凉。 他直到现在走投无路了,才来找岳文轩,本来就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以前的岳文轩肯定没有这个能力,但他现在认识的朋友多,万一能把事情办成呢? 听岳文轩这样说,显然是没有可能了。 但他还是不太死心,继续说道:“医院的证明开不出来,不能病退,如果能招工,那更好。 听说现在约请你去演出的单位有很多,你的信息肯定很灵通,你看我有希望被招工吗?”
“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以后我会多留意着点,一旦有希望,我肯定会及时通知你。”
岳文轩虽然是拒绝的意思,但没有把话说死,仍然给边文栋留下了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 他虽然不会下大力气帮助边文栋,但哪怕给他一点粮票和一点现金的资助,那也是一份心意,自然想收获他的感激,而不是怨恨。 他这样说,不一定能收获边文栋的感激,但至少不会招致他的怨恨。 边文栋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岳文轩的话,让他感受到了真诚。 他站起来说道:“谢谢你,文轩,让你费心了。 要是有了招工信息,请你务必通知我,不管能不能成,我都想试一试。 为了回城,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为此就算白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文栋哥,你放心,有了消息,我一定会写信通知你。”
当然这只是应酬话,他不可能这么做。 边文栋插队的小山村太过遥远,来一趟不容易,仅仅是来回的路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是跑一趟有收获,边文栋自然会感激他,要是事情办不成,那他不但要被埋怨,恐怕还要担责任。 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干。 因为边文栋的艰难处境,这几天邻居们纷纷解囊相助,不管是三五斤全国粮票,还是三两块钱,都是一份心意。 这一份心意,本来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不管东西多少,每家每户都有所表示。 前天,岳文轩的妈妈就已经给老边家送去了十斤全国粮票。 既然家里已经表示了心意,岳文轩原本可以不再单独资助,但既然今天边文栋找上门来,他还是掏出五斤粮票和五块钱,说道: “我刚刚参加工作,还没怎么攒下钱,手里的全国粮票也不多,临时就换了这么一点。 这五块钱和五斤全国粮票是我的一点心意,文栋哥你千万别拒绝,要是拒绝,那就是嫌少了。”
边文栋连连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前天岳爷叔才给了我十斤全国粮票,我哪能再要你的钱和票!”
岳文轩既然已经拿了出来,也就不会再收回去,在他的坚持之下,最终边文栋还是收下了这份心意。 最后的希望破灭,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又催得紧,边文栋也就不再继续滞留,第二天就买好了火车票。 岳文轩的工作忙,没怎么继续关注他的事情,只是听说边文栋离开的时候是含着泪走的,惹得石库门的邻居们都跟着伤心落泪。 邻居们如此感伤,当然不是和边文栋的感情有多么深厚,而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同样也在受苦,感同身受罢了。 都知道知青下乡之后要吃大苦,大家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以前听说的那些都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如今边文栋现身说法,吃苦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孩子,感触自然更深刻一些,也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边文栋回城滞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给石库门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几位家长对于下乡的几个孩子,难免又多出了几分牵挂和担忧。在边文栋离开之后,都竭尽所能的准备了一些物资,分别给乡下的孩子们邮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