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还没开口，董秋婉就先出声：“陈修女，你和我一起回去。陈老板，你要是不愿意，那我明天再过来。”

陈老板不太高兴：“我明天天一亮就走了，哪里等得到你明天过来？算了算了，我是想着我千里迢迢给你们送物资过来，不求你们感恩戴德，帮我解决一下手头上的难题总可以吧……唉，这年头，求人真难！”

陈修女脸色一变：“陈老板，秋婉她不是不乐意，她只是——”　　“算了，是我强人所难。”

陈老板把账本抱回去，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陈修女几次想跟他说话拉家常，对方都不理不睬，有一次还嫌陈修女吵，说了重话。　　董秋婉心里不是滋味，心里的坚持，隐隐有些动摇了。　　眼看着林修女再一次被林老板落面子，还被推了一下，董秋婉的心狠狠地痛了。　　林老板小声说：“秋婉，原本你重情义讲信用，是很难得的好品质，只可惜我们身在乱世。在生存面前，吃饱肚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陈老板的这车货，能让教堂的孩子好好过一个冬天，若是陈老板再送多两三回，教堂明年上半年的伙食都不用愁了。”

董秋婉红了眼。　　“让你失信自己的妹妹，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让你一个孩子背这么大的责任，可如今……”林老板叹了口气，“人生在世，能一直挺直脊梁做人那是最好不过了，但有时候，为了生存，要学会低头与妥协。秋婉啊，我说这些，你都明白吗？”

董秋婉怎么会不明白？她在父母相继过世之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妥协了。　　眼看着陈修女抹着泪还想找陈老板说情，董秋婉忍不住了，她连忙过去拉住陈修女，自己跑去找陈老板：“陈老板，我这就帮你做账。”

陈老板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他领着董秋婉到船上最安静的一个小房间：“这里头有吃的喝的，不会有人打扰，你缺什么就大声喊，如果没人应，你就到船头去，肯定有人的，我一会把货送到教堂去，送完货就立即回来，顺便帮你叫个黄包车，你放心，车费我来出。”

董秋婉道了个谢，坐下来开始看账本，陈老板在旁边站了一会，又说：“你说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正好，我路过红磨坊，我给她带一个蛋糕回去。”

“不用了陈老板，我做完账就回去给她做。”

陈老板也不在意，笑笑就走了。　　陈老板的账目非常乱，想要核对好，首先就要找到相应的货单，那些货单东一点西一点，有些沾了水，字迹模糊了，看不太清楚，有些字写得鸡爪一样，好半天才能辨认出来，还有别的千奇百怪的问题出现，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浪费时间啊。　　董秋婉对得十分艰难，一个小时过去，她才对了一个月的。　　看样子，十二点之前是对不完了，也不知道小秀婉是不是还坐在台阶上等她。　　不能想小秀婉，一想就鼻酸，想哭，要是情绪上来了，她不管不顾地跑回教堂，那这一个多小时就白费了，白费一个小时还是轻的，要是惹恼了陈老板，以后不再帮她们带物资，那教堂里的孩子，包括小秀婉，都得饿肚子。　　这次失信，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聚，秀婉是个懂事的丫头，到时候自己好好跟她道歉和解释，她一定会明白的。　　看了一眼外头已经黑下来的天，董秋婉叹了口气，抓紧时间核对，在心里祈祷：一定要在十点之前对完所有的账单，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到教堂！　　小秀婉，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不要坐台阶等我，你回房间等我吧。　　第四维度内，董老太太听到董秋婉的心声，心都要碎了，她捂住嘴，哭声却漏了出来，小小声的，十分压抑，听得人心也跟着痛。　　温颜被这气氛影响，心情也跟着压抑。　　林安南和周静几乎要抱头痛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窗子外头，天空黑沉沉的一片，那些云就像是压在头顶一样，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桌上的账单一张张减少，终于，董秋婉对完所有的账目了。　　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现在跑回去，绝对能在十二点之前跑到教堂！　　董秋婉将账本合上，来不及伸懒腰，就开门往外冲，然而令她傻眼的是，这里不再是码头，而是在茫茫的江里！　　这是怎么回事？　　“陈老板？陈老板？！”

她满船的找，找不到陈老板，最后冲向驾驶室，陈老板果然在里头，他脸色苍白地开着船，旁边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董秋婉意识到什么，掉头就要走，那两个大汉几步追上来，像揪鸡仔一样将她揪进了船长室。　　“救命！放开我！”

董秋婉拼命挣扎，“陈老板，你是什么意思？！”

陈老板弱弱开口：“兵哥，这位是圣心教堂的孩子，之前不舒服，在船上休息，之前送货送得急，教堂的人将她忘了，兵哥，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先把这孩子放了吧？”

“把她放了，后头她把巡捕房的人引来，我们岂不是要被打死？”

兵哥笑，“长夜漫漫，有个小姑娘帮忙暖被，我们这一趟也不算是白跑了。”

董秋婉一听急了，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叫：“你们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陆爷的义妹！在陆爷的地盘动她的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兵哥一愣：“你说什么？你是陆爷的义妹？姓陈的，她说的是真的假的？”

陈老板不知真假，但这时也只能点头：“陆爷的名头，不是谁都敢借的，如果不是真的，下了船她也是个死。”

兵哥脸色非常难看，他与同伴对视了几眼，然后一脚踹向陈老板：“开快一点！”

“可董小姐是陆爷的人——”　　“到天津的时候将她扔下！”

“这，这不能吧？她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在天津要是出了事，陆爷饶不了你。”

两个大汉又对视了一眼，最后说：“掉头回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