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乔依一愣,那老吊死鬼,看起来有些欺软怕硬,能有什么好主意。“不错,就是之前引你前来的那个穿白衣的鬼将!”
冥君道。“是何方法?”
冥君道:“人世有死人烧纸钱之风,谣传这纸钱又或者纸制的车马房屋等,烧了之后,死去亲人的鬼魂,在阴间便能享用,此事自然是无稽之谈。要知道,阳寿耗尽之人,入府过关之后,便要转世投胎了,哪里能够在阴间生活?”
“但是,枉死城建成之后,这些横死枉死之鬼,确实是在阴间生活。白无常提议,既然这些鬼魂真的在阴间生活,那么何不真的用烧去的纸钱,来兑换阴间的钱财器物。因为鬼魂的亲人,都会为鬼魂烧纸钱,有钱的自然烧的纸钱多,没钱的自然烧的少,如此只要收取统计每个鬼魂生前的亲人,在他阳世坟墓或灵位之前烧化的纸钱,便可此为据,兑换发放阴间钱财器物,以供他在枉死城之中生活。”
乔依点了点头,这个方法,虽然说不上十分的妥帖,但大致可以做到公平。毕竟,阳世之人,都信奉祖先保佑,哪怕是为了自己,给亲人烧纸钱,也不会吝啬。想不到白无常这老吊死鬼,居然还有这等见地,真是小看了他。“这个方法不错,为何殿下觉得为难?”
冥君道:“此事为难就为难在,到底让谁去收取统计这些纸钱,毕竟鬼差也不是随便能够入世的。而且烧纸钱之事,时间并不固定,而这些纸钱,不过是些凡物,烧了之后,过一段时间,便无影无踪了。所以,这就需要有人常驻人间,去做此事。而且,这人还必须能与鬼差打交道,如此才能将统计的纸钱数量,通过鬼差知会地府!”
“殿下,是想让我去做此事?”
乔依皱了皱眉,脑中浮现自己行走于各个坟头墓场之间,清点纸钱,扒弄黑灰的样子,忍不住一阵牙疼。地藏大师笑了笑,道:“乔施主误会了,乔施主做此事自然不方便,而且以你一人之力,也根本做不到!我和冥君殿下,只是想让乔施主帮忙想个办法,实现此事!”
乔依点了点头,低头沉思,可思来想去,人世之人,似乎都不适合做此事。若说能和鬼差相见打交道,魂魄之力不够,鬼影都看不到一个,如何去做?只有灵魂金光大成,又或者生俱阴阳眼之人,才可以。但是,凡人要修至灵魂金光大成这等境界太难,后者又极其稀少,也很难找到。所以,人根本做不到。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考虑鬼魂或者来自鬼蜮的鬼物。思至此处,他双眼猛地一亮,这幽冥灵体一族,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要知道,他们本就是鬼蜮鬼物,最适合在阴暗之处又或者夜间行走,这样不容易被人发觉。加上幽冥灵体一族天生的遁地穿石之能,收取统计纸钱,简直太容易了。至于和鬼差打交道一事,则更是简单,幽冥灵体本就是来自鬼蜮,完全可以看见鬼差,这就没有任何问题。这般看来,这件事根本就是为幽冥灵体一族量身定做的!思虑周全之后,乔依的面上浮起了一抹轻松之意。“乔施主,可是有了主意?”
地藏见他神色变化,立刻出言问道。乔依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冥君和地藏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异口同声地道:“此法可行!”
乔依又摇了摇头,道:“若要做到此事,还需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冥君问道。乔依道:“不瞒两位,我此趟前来,本来也有一事相询,正是关于幽冥灵体一族。”
“关于幽冥灵体一族,他们怎么了?”
冥君皱眉问道。乔依将前事说了一遍,道:“让他们做此事自然不难,但必须先保住他们的性命,不知殿下可知如何能做到?”
冥君一滞,皱眉不语,却见地藏和尚,双目一闭,手捻念珠,口中喃喃默念,身上慢慢绽放一层佛光,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一道精光从中闪过。“原来如此!”
“大师可是有了施救之法?”
乔依喜道。地藏点了点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幽冥灵体一族,虽然被施主带至阳间,说到底还是鬼蜮之物。如今,鬼蜮之事已了,地府也算彻底归入天道轮回之中。如此,阴归阴,阳归阳,阴阳不同道,生死两殊途。幽冥灵体一族毫无理由地出现在阳世,实则已是上逆天道,何况是举族迁入阳间?病死又或者被天雷击杀,实则都可以理解。”
乔依闻言眉头一皱,道:“这般说来,幽冥灵体一族,只要还留在阳间,就无法活下去了?”
地藏和尚微笑摇头道:“非也!鬼差为何能在人世行走?”
“大师是说,因为他们身负地府使命?”
乔依若有所悟地道。地藏和尚点头道:“正是如此,身负地府使命,自然也就是维护天道轮回的使者,所以不但不被天道所灭,还会受其护佑!”
“这般说来……”言至此处,乔依已是彻底明白,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冥君。冥君点了点头,道:“此事自然可以,幽冥灵体一族为我地府做事,就是地府派入阳世的使者,我去做些地府行走人间的令牌,持此令牌想来也就和勾魂鬼差一般,受天道护佑了!”
地藏笑道:“如此甚好,算得上皆大欢喜!”
冥君点了点头,对着乔依,道:“劳烦你在此地等候一段时间,我去处理此事,并知会地府各处!”
乔依应了一声,和地藏大师相视一笑,隔着七彩的禁制,并肩缓步而行。行了几步,乔依随口问道:“地藏大师,《度人经》的修炼,可与你佛家一脉冲突,是否影响你所修之道?”
地藏和尚一怔,旋即微笑道:“乔施主,此言差矣!”
乔依一愣,道:“大师此言何意?”
地藏微笑不答,转而问道:“乔施主,你修为深厚,日后成就更是不可限量,便是千古一人也未尝不可,不知你修的是何道?”
乔依正要随口回答,却见地藏一脸的郑重之色,不由地脚步一停,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这一生,大多随波逐流,都是事赶着事,一事接着一事,从没有一件不夹杂任何目的,只是一心想要去做的事。他就像是一个陷入迷途的孩童,不断的被周围的事物所左右,或前进或后退,或左或右,又或原地踏步转圈。是啊,何为道,他的道又在何方?多年之前,他在蓬莱岛之上,也曾慷慨激昂的与南山真人做过一番辩论。那时,或许不过是一时之勇,将心中的所想所悟,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却并没有细细思量。说来,也是有些好笑。从前只说,修仙炼道,可超脱轮回,跳出三界,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而今他也算知晓,那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想,纵然修至极致,也不过如远古大神一般,也还不是仙。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仙,有的只是一个苦苦追寻而不得的仙影。后来又有,修真炼道,可延年益寿,可以身御天地万物,执掌大法力,言辞间判人生死,股掌间翻江倒海。追求这些,是道么?自然也不是,至少不是他的道。因为拥有这些力量,可行善,也可作恶,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这又如何是道?可无论如何,如今的他,正在朝着修真炼道一途,不断的向前行,不断地攀升,但道又在何处?他思及自己那番对着南山真人侃侃而谈的话,“此生修道,除恶扬善,匡扶正义。生死随他,只求无愧于心!”
这就是他的道么?“施主,可曾想明白了?”
地藏和尚轻声道。乔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中浮现一片迷茫。“施主问我,修了这《度人经》可曾影响我的道。但依我看来,施主也是身怀数种法术之人,是否也影响了自己之道?”
乔依一愣,心知地藏说的没错。若说修炼的功法,他算得上最为驳杂的了。鸿钧混沌真诀、《度人经》、庄周道法、伏羲《易经》,虽说前三者统属与道家一脉,但事实上无论是道家功法还是佛家功法,都曾参考了一些伏羲异法。单就功法而言,都算不上纯净,但他们所修之道,都不曾受其影响。乔依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大师的话,我明白了,影响的只是功法,而非所修之道!”
“然也!”
地藏合十道。顿了顿,他又道:“施主胸怀大慈大悲之心,身负大智大慧之性,乃是大勇大仁之人,如今也不过是被浮云遮住了双眼,何不试试直指本心,何不看看自己一身机缘的源头所在!”
“机缘的源头所在?”
乔依喃喃道。“真正影响你一生心性的机缘是什么?又是什么始终伴随你一生?做什么能让你心安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