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场看似荒诞的故事快要临近尾声,江尧似乎是听得痴迷,当即开口问道: “难道他们就这样自暴自弃了?”
玛奕摇了摇头: “这个故事的结尾,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毕竟在那个时候,诸神之战虽说快要临近尾声,但一些小规模的冲突仍在继续,而且旧人类本身也早就失去了全身而退的资本,没有停滞不前的理由。 用三言两语将江尧的新困惑一扫而光,玛奕转过身,面对那一望无际的原野,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战乱,瘟疫,种种意想不到的天灾人祸……当外界的压力如秤砣一般,毫无节制地压在身上,他们对未来抱以的那份憧憬显得是如此苍白无力,甚至还显得很幼稚。要我说的话,与其真的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悔恨交加,那还不如全力以赴,没有任何遗憾的慷慨赴死,别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心理负担。要是表现不错的话,他们甚至能在死后得到来自后人的称赞。”
看着玛奕的背影,江尧冷不丁的开口道: “这听起来可不是像你这样的神能说得出口的话。而且,那并不好笑。”
也许是说到了心坎里面,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玛奕那双已经透露出一股冰冷气息的眸子飘忽不定。 “你说得对,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事情既然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那抱以消极的应对举措也改变不了残酷的现状,这理应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当我亲眼目睹他们罔顾一切,向昔日的同胞痛下杀手后我才明白,这种幼稚的想法,背负了太多东西的旧人类并不认同。”
“……你是想说内战吗?为什么?”
当江尧诧异的目光投射到玛奕的背影之上,后者白嫩纤细,毫无任何瑕疵可言的右掌已经从一株株颗粒饱满的麦穗上轻抚而过,异常波动的情绪自此渐渐有了平复的迹象。 “当岁月的珍贵积淀在潜移默化中消失不见,追求所谓的答案就显得无足轻重。而且你要知道,那根荒诞的耻辱柱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他们当中的某些人早就把参与战争的初衷给丢的一干二净,想把出于本能的自保行动变成为自身夺取更多利益的一次尝试,而这自然会招来一些人的不满。”
似乎是又充满了勇气,玛奕转过身,再度面向那位在心智上坚韧不拔的外来者,就不为人知的细节方面展开补充说明: “我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在那根导火索引爆足以颠覆既有格局的炸药桶之前,因为诸神之战,瘟疫肆虐,以及其他突发事件所带来的一连串负面影响,旧人类那已经动摇的信仰出现了裂痕,内部矛盾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激烈的阶级冲突紧随其后。”
“……导火索?”
“一场针对旧人类政府的大型刺杀事件。包括当时的任职领袖以及他的团队成员在内,至少有上千名政府骨干成了那些惊弓之鸟的眼中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场以推翻统治者为目的的阴谋最终以失败告终。不过,它造成的影响还是给很多已经摇摆不定的旧人类敲响了警钟。”
平静地顺走了江尧心里的那点疑虑,玛奕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说道: “还记得那个时候,那些丧失了本来心智的恐怖分子所安装的反物质炸弹按照预定程序成功引爆,包括一座用于归纳处理庞大信息,调度军事人员的指挥中心在内,处于爆炸范围内的事物无一幸免,于宏观世界上的存在被彻底抹除。如果不是政府提前放出危险信号,引导一众本该受到波及的民众紧急撤离,只怕最后不单单会是承受巨额的经济损失,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以及精力重建家园这么简单。”
给出必要的注释后,玛奕延续起了之前的话题: “虽说时至今日,我早已记不清那些以自身利益为重的阴谋家,究竟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挑拨离间,让昔日的同胞反目成仇,借机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但以此作为开端,旧人类的必胜信念彻底崩塌,接连不断的猜疑趁虚而入,剥夺了他们仅存的理性。 “自那以后,为了寻求心理上的慰藉,填补内心的空虚感,他们开始凭空捏造莫须有的幻象,更有甚者将其包装成了供人膜拜的宗教,吸收了一群所谓的信徒为己所用。降生派,回归派,拯救派,逃亡派……数不清的新理念仿佛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混淆起旧人类的视听。 “……现实总是要比故事魔幻许多,不是吗?我倒是很奇怪,既然他们有那么多的想法可以付诸实施,为什么这个故事最后还是会以所谓的悲剧收尾?”
对于江尧前半句的宽慰,玛奕以一种无力的笑作为回应: “这是个理解起来十分简单的道理。就算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跟思想,能够在自我的引导下产生惊世骇俗的逆转,可一直专注于做表面功夫,没有拿出所谓的真材实料去解决问题的根源,本就不乐观的事态又怎么会有彻头彻尾的改变?”
“当世人眼中的井然有序因为卷入了混乱的漩涡而一改常态,旧人类疲于应付四面八方的压力,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更多的事务,他们在诸神之战当中的表现也开始变得不尽人意。每当战线做出退步,就会有一寸国土落入敌手,更多的生灵遭受屠戮。尤其是那根一旦落下,就能彻底压死骆驼的稻草出现之后,代表着生离死别的绝境到来了。”
“……什么意思?”
“回归派的激进分子秘密制作了一批核武器,并将其投入到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旧人类内战当中。比起降生派一向主张让难以动摇的外力推波助澜,引导这个混乱的世界进入新的轮回,回归派的成员更倾向于亲自动手,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实现所谓的重生。换言之,他们没法容忍除自己以外的任何势力出手干预整个过程。”
我去,这个游戏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思路得到了理所当然的延伸,暗暗吐槽一声的江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就他的认知而言,上一世的《率土之争》与现在截然不同,虽然有着百变莫测的伤害输出手段,但考虑游戏受众人群一向遵守着基本的伦理道德,加之他们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各不相同,核武器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物在此并无立足之地。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们当时的所作所为,我比较青睐走火入魔。”
听到江尧的话,玛奕没有对此明确表示赞许或反驳。无言半晌后,祂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因为理念上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冲突,降生派与回归派之间自然也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求同存异。不过,哪怕是把它们两个排除在外,余下的派系也都对一个推论奉若神明。”
“……推论?”
“自那场瘟疫降临在这片土地上,造就了数不清的罪孽,很多旧人类便将其视作不详的征兆。兴许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当中的某些投机分子又把它当成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启示。他们认为,在不久后的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洗牌将席卷整个大陆,包括罪魁祸首在内的一切生灵,以及它们遗留下来,能够证明自己确系存在的痕迹届时都会被无情剔除,而遍地疮痍的世界会在时间的洗涤下变得焕然一新,实现所谓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