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必须了解清楚了才能下定论。这个叫“小月”的姑娘,老在走廊里哭也不是办法,后来我就和苏彩一起,将她带回了酒店套房。当时小姑娘都吓傻了,以为我们要开除她,愣是强压着哽咽,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苏总,对不起,我不该在上班时间哭鼻子;你们不要开除我,我家里还指着我这份工作呢!”
我和苏彩对视了一眼,彩儿把茶水冲好,又将她按在沙发上,才微笑着说:“傻丫头别怕,没人会开除你,先喝口水压压惊吧。”
说完,彩儿将茶杯推到了她面前。小月吓得赶紧站起来,忙摆着手说:“苏总,我可不敢,您还是让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干,决不给酒店丢脸。”
“现在去微笑服务?家里摊上这么大的事,你还能笑得出来?”
我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说:“坐吧,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点儿事,关于你家里的事。”
一提这个,她的眼睛又是一红,憋不住就想哭;苏彩赶紧给她递了张纸巾,又拉着她坐下来说:“你爸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年龄应该不大吧?而且南江这边水土养人,怎么可能两口子都染上癌症呢?”
小月咧着嘴,嘴里还有两颗小虎牙,蛮可爱的;就是哭起来有些悲伤,马尾辫左甩右甩地含着泪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身体一直很好,满共才50出头,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就在今年10月份,我妈在家里做着饭,突然就晕倒了;送到医院一查,就是癌症晚期;我爸爸扛不住打击,当场吐了血,最后一查也是癌症。现在家里只有哥哥撑着,嫂子怀孕都快要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听到这里,我深深吸了口气,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一切都是蒋云山造成的,那他死一百次都不够,应该千刀万剐!苏彩用力攥了攥拳头,忍着鼻尖的酸涩,继续又问:“那你家里是干什么的?爸妈是在化工厂上班的吗?”
小月赶紧摇头,用力咬着嘴唇说:“都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我哥也是;他们一辈子不偷不抢,也从没害过别人,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这就奇怪了,难道真是巧合?顶着心头的疑惑,我还要开口继续再问,这时候小月的电话就响了;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又赶紧挂掉,生怕惹我们生气。“谁的电话啊?你接就行了,没有那么多规矩。”
苏彩拉着她的手,语气温暖道。“是我哥打来的,嫂子这两天就要生了,我哥可不容易了,既要照顾我爸妈,还要照顾我嫂子,家里的地还没人管;我今天跟领班请了假,准备提早几天回家帮衬的,刚好再管同事们借点钱,最后却让领导您给撞见了……”小月用力抿着嘴唇,把头压得特别低。彩儿满眼同情地看着她,刚要说两句宽慰的话,小月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彩儿一笑,深深吸了口气说:“赶紧接吧,你哥找你肯定有急事。”
小月这才点头,很扭捏地走到卫生间里,操着南江县的方言,给他哥回了过去。我掐掉手里的烟,坐下来喝了口水,彩儿却不禁擦了擦眼角,咬着忧伤的嘴唇说:“小月这丫头也太可怜了,我让公司开她点钱吧,这么孝顺的丫头不多见。”
我点了点头,还能怎样呢?其实那个大堂经理说的没错,癌症这种东西就是个无底洞,花再多钱也无济于事;但冲着小丫头这份孝心,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给她父母减轻点痛苦也好。抓起桌上的杯子,我刚要继续喝茶,这时卫生间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哀嚎!“啊!!!天要塌了,这日子没法过啦!”
那是一声歇斯底里般的吼叫,吓得我手里的水都洒了。彩儿立刻站起身,直接冲进了卫生间里;我也赶紧跟过去,就看到小月泪流满面地坐在地上,背靠着马桶,手里的电话落在地上,连电池都摔出来了。“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眼前的场景,把彩儿也吓得不轻,她面色苍白地蹲下来,紧紧搂着小月的脑袋问。可那丫头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懵了!眼神呆滞地望着一个方向,嘴唇轻轻颤抖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我赶紧回客厅里,拿了瓶矿泉水,然后又用湿毛巾,给小月擦了擦脸,让她稍微冷静一下,平复情绪。眼看不见好转,我又掏出银针,往她身上扎了两针,掐了掐她的人中;这回小月极端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丁点的血色。拔掉银针,又喂她喝了几口水,看到她眼里渐渐有了神色,苏彩才急忙问:“丫头,到底怎么了?我是你老板,你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不怕,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好吗?”
小月颤抖着嘴唇,脸上的肌肉因为抽筋而显得有些扭曲,小虎牙“哒哒”颤栗道:“我嫂子…嫂子生出来的孩子,少了一条胳膊,是…是个畸形儿,而且孩子的肋骨也不齐,生下来就是残疾!”
听到这话,我脑子瞬间“嗡”地一下,这人间惨剧,究竟还能有多惨?人世间的痛苦,又为何非要降临到同一个家庭的身上?“电…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我哥…哥跳楼了,他抱着孩子从医院楼顶跳下去的……”说到这里,小月眼里的泪,宛如喷泉一般直接喷了出来:“医院让我…去给我哥和孩子收尸!”
听到这些,我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电影里都不敢这么演,可残酷现实的一幕幕,却真的就在我眼前发生着。“小月,你要振作,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彩含着眼泪,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用力、更用力地抱着她,抱着这个受尽生活催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