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春去夏来,最后一场春雨过后天儿就彻底热了起来。京中盛传的太傅沈烜之女逼迫贵女自戕一事,经过半月有余的调查终于有了定论。那位贵女经查明确实不是跳井自戕,而是意外落水,与沈家三娘子毫无关联。此消息一出,京中又是一片哗然议论。这一次说得却不是沈绾如何如何,而是说太傅沈烜仗势欺人,借着官位颇高的便宜,就连自己女儿逼死人也瞒了下来。御史台甚至有人风闻奏事,递了折子去皇上面前。“父亲,此事是女儿大意,被人抓了首尾......”“这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做不过是些百姓饭后的闲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沈烜说得轻巧,沈绾却知道,这事一个处理不当,沈家的名声就全毁了。忧心了两日,不等沈绾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就有另一件大事压过了这些小流言。四月初十太后寿宴,皇上为太后祈福,大赦天下。桂阳郡主往沈家跑已经是常事,前院放了马,不用人带着自己就跑到了沈绾的院里。“整日整日的都见你在看书,莫不是书里有了哪位俊俏的小郎君,把你的魂都勾了进去?”
桂阳开玩笑荤素不忌,沈绾早习惯了她的性子,头也不抬靠在那,就当自己没有听见她的话。“好嘛好嘛,我的好姐姐,今儿我可是特意来请你与我去校场的,这几日我新学了一招,还要你给我指点指点呢。”
知道是桂阳想带她出去散散心。这些日子除了文钰茹来过一次,就属桂阳来得次数最多了。倒是之前百花宴之后与她姐姐妹妹的小娘子一个都没见着。人的好意不好拒绝,沈绾无奈只能放下书卷去换了一身劲装,知会了许氏一声便和桂阳一并往郊外的校场去。今日天气正好,校场上许多娘子郎君都在练着,桂阳知道沈绾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便拉着她到了旁边人少的一处来。“我怎么瞧着你好似心不在焉的?”
桂阳射光了手里的箭,正要问问沈绾自己新学的这招怎么样,却瞧见沈绾单是托着下巴坐在那,眼睛已经直了,根本就没看她。沈绾眼珠子转了转,总算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桂阳的身上。“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我晚上没睡好吧。”
这话倒是实话,外面的人如何议论她,沈绾都不甚在意,唯独知道有人议论父亲,沈绾的心才提了起来。桂阳见她这个模样,索性也扔了长弓坐到了沈绾的身边。“京中的流言你大可不必担心,从前我父王也常被言管弹劾,总有各种流言纷扰,时间久了流言自己就会散了。”
沈绾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放在她自己身上,她还能坐视不理,可放在父亲身上......瞧着沈绾不愿意说话,桂阳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两人一起托着下巴看着校场上竞技比拼的郎君出神。“今儿倒是巧了,没想到沈娘子和桂阳郡主也来了校场,小王有礼了。”
一声温和的问候响起,沈绾顺着望去,只瞧见一个月白衣衫风度翩翩男子矮身走进了这一处坐席。“周王表兄今儿怎么得空,不用应付你那些红花绿柳?”
桂阳一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这便是周王顾晏博?传闻周王风姿清率玉树临风,今日见了确实是个品貌端方的郎君,只是......沈绾心下嘀咕,校场之上处处飞沙走石,人人都着劲装,只周王一身白衣还带了把折扇。这一身若是去京郊踏青或许还能叫人眼前一亮,可在此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不过瞧瞧不远处那些捧着脸的小娘子,大概也没人会注意这些细节。沈绾见礼后便坐到了桂阳身后,没有与周王说话的打算。她不说话,却挡不住周王要主动与她搭话。“这位便是沈太傅家的三娘子吧?这几日父皇还提到了三娘子,说京中女子自平欢公主之后再无骑射出众者,不想三娘子的骑射也这般精通。”
周王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中含情一般,极为专注。“多谢陛下抬爱,臣女愧不敢当。”
沈绾起身微微蹲礼算是表达对皇上的敬意,也不抬眼就重新坐回了位子上,神色淡淡。桂阳目光在沈绾和周王之间转了两圈,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突然拉着沈绾站了起来。“今日周王表哥难得来校场一次,桂阳就不打扰表哥雅兴了。”
说着,拉着沈绾就要走。沈绾知道桂阳这是给自己解围,感激地在桂阳的小手上捏了两下,那边桂阳也捏了她两下算是回应。只是,她们想走,周王却不愿放她们离开。“百花宴上遥遥一见未能见识到沈娘子的箭术,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观?”
这话有些无礼了。只是周王向来随性潇洒,这些小礼素来被他唾弃,沈绾虽觉得有些冒犯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正要婉拒,桂阳却已经撇着嘴,帮她拒绝了。“今日绾绾与我已经练了好一会了,表兄不赶巧了。”
周王不大甘心,只是他是随性却不肆意,脸色变了下,就笑着任由她们离开了。一旁的随从忍不住开口,“主子爷,您怎么不把沈娘子留下来啊?好容易等到她出一次门,下一次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呢。”
“不急,过两日太后寿辰她一定会入宫,到时候自然有见面的机会。”
周王看着沈绾随着桂阳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桂阳拉着沈绾走出好远,两个人才放缓了速度,绕着校场缓缓走了起来。“你不喜欢周王?”
桂阳就是看出了沈绾刚刚的不喜,才主动出言带沈绾离开。只是,周王该是在京中不少娘子心中都是完美的夫婿人选,怎么沈绾瞧着非但不喜欢周王,倒像是避之如蛇蝎一般。周王求贵妃请皇上赐婚的事不算隐秘,但也不是人尽皆知,沈绾和桂阳把这事解释了一遍,桂阳才了然。“这么说来,你不想嫁给周王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