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眉心微蹙，一道精光自心底一闪过，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的笑容，对顾晏沉拱手行礼：“受教了。”

寿宴结束已经快要黄昏。折腾了一整日，许氏的脸都快笑僵了。那些个贵眷们在席上一个劲地想要拉着她说话，便是席面散了，还不肯放过她，一个个非要来和许氏攀些关系，好借机亲近亲近沈绾。刚出宫门，许氏便靠在沈绾的肩头，一张脸红扑扑得，无论是谁上前，她都只一个劲地傻笑，就是不答话。沈绾搀扶着许氏，对那些还想迎上来的贵眷们一一道谢，末了都补上一句：“家母今日有些喝多了，恐怕无法应承各位。各位娘子们的好意，小女子自会转达。天色不早了，格外娘子也请早些回吧。”

那些官眷少不了又对沈绾的得体大方一通猛夸，这才在各自婢女的陪同下，纷纷离去。沈绾吩咐人牵来马车，扶着许氏钻进马车内，小心地放好帘子，这才吩咐车夫立即回府。一上马车，许氏顿敛笑容，一把扣住沈绾的手：“绾儿，如今没有外人，那寿礼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不得瞒我。”

沈绾见许氏问得认真，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只得挑了些许重点来说。她只说了献礼前感觉到了分量不对，猜到了礼物被人更换，至于自己的猜测，则三缄其口，一句不提。然而，即便如此，也是将许氏吓得不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绾儿机灵，否则我沈家便是灭门之灾啊！”

沈绾瞧到许氏这般慌乱的模样，又有些后悔不该将此话告诉她。沈绾探手握住许氏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不过娘亲也不必过于担心。这不是化险为夷了吗？”

沈绾说着，对许氏眨巴两下眼睛。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笑意，顿时便让许氏高悬着的心安定下来。“我回去就吩咐人推了那几个贵眷登门拜访的邀约。都怪我，非要你在殿前出什么风头。若是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守拙留在府中，哪里会有这些事情。”

许氏越说越着急，一双眼睛都通红起来沈绾见状，心疼不已。沈绾忙握住许氏的手，低声安抚：“若是没有今日之事又何来那么多赏赐呢？可见娘亲睿智英明，早就知道女儿我能化险为夷。”

听到这话，许氏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几分，眉眼带上些许和煦的笑意：“你这丫头惯会哄我。”

沈绾像只讨饶的小猫咪，靠在许氏怀中，来回蹭动两下：“哪有？我都是实话实说。”

许氏揽着沈绾的肩膀，轻轻拍动两下，低声道：“明日一早你随我去报恩寺上香。这几日咱们府上风波不断，我看是要去好好上一炷香，求佛祖保佑。”

沈绾连连点头：“好，都听娘亲的。”

她听着许氏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高悬着的心也总算是安定了，可心中却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事情。寿礼被换，此事绝不是小事。还是要告知沈烜，好让父亲拿个主意才是。回到府上，许氏也顾不得和沈烜多言，即刻吩咐人准备明日上香的东西。沈绾打发紫芜等人先回去，自己却没有回房，径直来了书房。沈烜喝了些酒，面色涨得通红，手边摆着一碗醒酒汤，左上方还放着不少需要他查看的公务通牒。见沈烜忙碌，沈绾也叨扰，只立在一侧，垂着眉头，一言不发，一边替沈烜磨墨，一边时不时地用眼神暗示沈烜。许是瞧出沈绾有话要说，沈烜着其他人都出去候着，书房只留下两人。今日殿上的事情，沈烜虽不知内情却早有猜测。此时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索性开门见山：“你一回府就匆匆来了书房，可是今日殿上之事还有什么蹊跷？”

沈绾面对沈烜，再无隐瞒。将她如何发现死兔，又是如何与顾晏沉取得联系，还有那块假山奇石究竟从何而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沈烜。便是沈烜听完，也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长出一口气，右手抵在眉心轻轻揉动。虽然宽大的手掌遮挡住了沈烜的脸，沈绾还是瞧出他脸上的疲倦与不安之色。见状，沈绾起身走到沈烜身后。她将香炉挪到沈烜面前。淡雅的香气顺着空气直扑面门。香味让沈烜烦躁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沈绾侧眼睨了睨沈烜，轻声道：“父亲觉得此事会是什么人所为？”

沈烜半拧眉心，摇了摇头：“为父一时半会也捉摸不定。近日来朝中局势风云莫测，太子殿下屡遭陷害。我身为太傅自是首当其冲。可细想来，到底是谁能有这样的心思，倒也难以确定。”

沈绾咬着下唇，欲言又止。见状，沈烜轻声道：“此事你是亲身经历，自然要比为父更加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依你看什么人的可能性大些？”

沈绾与沈烜视线相对。与顾晏沉，沈绾不敢说自己的猜测，是担心落人口实。与许氏，沈绾不管说出越国公女眷之事，是担心许氏害怕。可对沈烜，沈绾却完全可以坦诚相对。她沉默了片刻，打开茶杯，倒出些许茶水在杯盖上，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越”字。沈绾侧眼望向沈烜。不想沈烜立即摇头：“不，不会是越国公府。”

沈绾这才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沈烜，末了补上一句：“这一招虽然阴毒，可此事若是细查起来，定是漏洞百出。如若真的是朝中大臣们所为，当不会做这等幼稚的事情。所以以女儿看，这种行为更像是后院女眷所做。”

沈烜自然知晓这段时间沈绾处于风口浪尖之中。他眉心蹙得更紧，盯着桌上的“越”字，却不住摇头：“怎么会是越公府呢？此前越国公府还曾想过要与我沈府议亲，当不会做这等事情。”

沈绾微皱眉心：“若是如此，说不定真的是女儿多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