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沈太傅谢朕才是。”

皇上眼角余光轻扫，上下打量了顾晏沉一眼。顾晏沉面色尴尬，默默回到位置上。“大明如今看来是一番国泰民安的景象，但你身为一国太子，理应居安思危，潜心学习治理朝政。至于儿女之事，待到日后你学成之时再做商榷也不迟。”

皇上仍继续翻阅文折，好似是与顾晏沉随意闲聊，一副淡然模样。“儿臣定当谨记父皇教诲。”

顾晏沉低头应道。屋内气氛沉寂，只听得见纸张来回翻动的声响。“陛下，玉昭仪求见。”

忽然，德公公走到殿门口，轻声向皇上禀报。顾晏沉双眸微虚。“让她进来。”

皇上抬眸。随即，德公公退下，玉昭仪进入殿中。她将手中汤盅放到桌上，毕恭毕敬朝二人行礼。“臣妾早上去御花园采的新鲜莲子，熬了这碗莲子燕窝粥，陛下和太子殿下不忙时可品尝一二，有清热解暑之功效，用来调养身子也是极好的。”

玉昭仪比从前要温顺了许多，举手投足全然没了往日里的张扬跋扈。“新鲜莲子要一早采摘才好，玉昭仪有心了。”

皇上欣慰点头。“粥便放在这里吧。”

“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和太子殿下处理政事了。”

若是从前，玉昭仪定是要在这缠上好一会儿的，这回倒是知晓分寸了，微微躬身后，便离开了御书房。身后的公公舀了两碗，分别递给皇上和顾晏沉。顾晏沉接过，双眸看向皇上。只见他若无其事仰头，将碗中清粥一饮而尽。顾晏沉眸中掠过一道深意，随即消失不见。从御书房出来，他并未立即回东宫做事，而是调头去了趟凤鸣宫。彼时，皇后正坐在院子里读书。微风轻轻拂过，掀起她两鬓碎发，她就这样低着头，手指时不时翻过纸张。顾晏沉不自觉脚步放缓了些，生怕惊扰了面前的美景。“晏沉。”

皇后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母后。”

顾晏沉微微一笑，走至桌前，与皇后对坐。“看来今儿个是不忙，竟舍得来我这一坐。”

皇后笑了笑。“母后惯会打趣。即便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心里也是惦记着母后您的。”

顾晏沉自是听得出皇后在开他的玩笑。不过近来事务繁忙，的确是有些时间没有来看望过皇后了。想及此，顾晏沉有些惭愧。“你啊，再是忙不过，也要照顾好身子。我瞧着你比上回还要消瘦些了。”

皇后上下打量，眼中溢出丝丝怜惜。“我怎会亏待了自己。您就放心吧。”

顾晏沉无奈笑出了声。每每来见皇后，总要被叮嘱一番，无非是叫他照顾好身体，可他听着却是格外温馨。“对了母后，我上午在御书房与父皇一同处理文折时，见玉昭仪半路中来了一趟。”

顾晏沉故作若无其事，仿佛是无意间同皇后提起。“她来就来了，有什么的。”

皇后反应更是随意。“我看皇上好似对她态度回转了许多。”

顾晏沉端起桌上茶盏。“这我倒是听房嬷嬷和秋月说了。”

皇后点头。“你父皇每到夏日便容易咳嗽，往年这个时候也是玉昭仪照顾着，今年她也未曾忘记。想来是你父皇被她感化，加上念及旧情，就对她消了气吧。”

“玉昭仪还是贵妃的时候性子那样乖张，平日里也没少找您的麻烦。眼下她终于被贬为昭仪，结果才过去不久，就又在父皇面前复了宠。母后，您当真忍得下去？”

顾晏沉关心询问。玉昭仪为人再是阴险，也插手不到朝政上去，自是对他够不成威胁。但皇后不然。倘若玉昭仪复宠，只怕会将怨气撒在皇后身上。顾晏沉到底是担心皇后太过心软，难免遭到欺负。“这些年我都过来了，到如今还怕我忍不下去？”

皇后轻笑。顾晏沉眉头皱紧。“你父皇是一国之君，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以江山社稷为重。玉昭仪这么多年来能得你父皇宠爱，总不可能只是因为她样貌好看，懂得讨人喜欢。这些道理我一个妇人都懂，你不该不知道。”

皇后语重心长。“我知道。”

顾晏沉神色愈加凝重。“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被玉昭仪欺负。”

皇后拍了拍顾晏沉手背，示意他安心。“你放心吧，有你外祖父和你叔伯一家在天保佑，玉昭仪绝不会骑到我头上来的。”

“母后……”顾晏沉喉间苦涩，心中五味杂陈。“你现在该做的是照顾好自己。朝堂上的形势可比我这后宫中复杂多了。还有，宁舟那边也要劳烦你多照看着点。那孩子脾气倔，不喜你父皇也不晓得收敛着些。前段日子镇东军的事情，他又惹了你父皇不高兴，最近可千万别再叫他惹出事端来了。”

“好。”

“好了，莫要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

皇后斟了杯新茶，递给顾晏沉。“再过几日就是你二十四岁生辰，看看你那几位皇兄，这个年纪早已经成家生子。你呢，可有什么打算？”

顾晏沉接茶的手一顿。……这话题未免也转变得太快了点。“我现在还未考虑这些。父皇也说了，让我以朝政为重，现在还不是顾及儿女之情的时候。”

“你听他胡说。”

皇后撇嘴，对于皇上所言颇为不满。“他到你这岁数的时候，你都已经两岁了。”

“咳咳。”

顾晏沉被茶水呛住。“我可同你认真讲的，姑娘家与你们男子不同，拖的久了容易被外人说道。你若有这个心，就趁早定下来，把人家娘子娶进门。你们安心，我心头的石头也好放下。你要是觉得难为情，我去跟你父皇说，叫他赐婚给你和……”“母后！”

眼见皇后越说到最后越是离谱，顾晏沉终于忍不住打断。倘若今日不拦着，恐怕皇后待会儿就要冲去御书房，让皇上将他和秦知惬的婚事定了。想到这些，顾晏沉只觉得头疼不已。“母后，眼下当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等我在朝中站稳脚跟，再考虑成亲的事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