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主厅后的静室,侯玉霄精赤着着上身盘坐其间,匀称的肌肉与古铜色的皮肤搭配在一起,就像是一具经上天精雕细琢后的完美躯体,视觉效果极佳。 静谧的房间里倏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呼吸声,若是眼力足够,便能看到他身体四周的万千毛孔也随着呼吸声在张开闭合,一股玄奥的黑气骤然在体外凝聚。 但,只持续了一息不到的时间,那黑气就溃散了。 黑气溃散之后,侯玉霄口含元罡珠,睁开眼睛,轻轻一吐,元罡珠便如脱膛的子弹一般,打在了静室的墙壁上。 看到墙壁上已经完全失去光泽的四枚元罡珠,侯玉霄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阴翳。 “六千两银子,四枚元罡珠,居然还不能突破罡气境,无怪……无怪这江湖上的罡气境高手这么少,突破竟这么难!”
想起那六千两银子,侯玉霄就心疼不已,那可是家族前面整整两年的结余啊。 本来侯通去世之后,侯氏实力大损,之前积攒的钱都被他拿去给县尊任峰送礼了。 这两年元气是恢复了一些,可奈何要养的人也变多了,每年多出来的银子也就五千两不到,这次一下拿了六千两,不说伤筋动骨,起码是很久都没闲钱用了。 关键的问题是,他这突破一失败,青狼帮飞鹰门快活林三家联合县衙的针对,对侯氏而言就很危险了! 成为罡气境武者,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侯玉霄一个多月前去田岭县买元罡珠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现在却失败了…… 侯玉霄一边沉思,一边运转侯氏祖传的玄魔真功,将还未成型的黑色罡气收入体内。 江湖功法多如繁星,却万变不离其宗,广义上都分为心法与武学,如果说武学为杀人技,那么心法就是修为的基石。 开身十重是武者打磨身躯的阶段,方法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通过药力或是意志,可到了罡气境之后就不一样了,必须要以心法辅之,才能凝练出独属自己的武道罡煞。 心法与武学一样,也分为圣、天、地、一流二流三流六个级别,但心法却比武学更加珍贵,只因心法关系到武者能走到何种高度,毕竟这方天地,罡气境可不是终点。 哪怕是最弱的三流势力,最少也要有一部三流心法、三门三流武学,来作镇山绝学,侯氏能有一部玄魔真功,再加一部黑龙十三式,已经实属不错了,昭阳县其他三家不入流的势力,最多也就一部三流武学罢了。 只可惜,玄魔真功和黑龙十三式,现在对侯玉霄面临的困境,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只能从先天善恶神莲上想办法了,按我之前试验过的,我自己虽然只能日行一善,但只要是善事,哪怕是别人干的,通过我达成的,都能算作我的善功能量,用来点亮神莲,就看这第一片白色花瓣,能给我提供什么助益了。”
找人做善事,别说侯氏,就是在整个昭阳县去找,也找不出比侯玉端更合适的人了。 打定这个主意,侯玉霄想了没想出了静室,朝着西边侯玉端居住的雅香苑走去。 不过刚走出静室,一个瘦弱的小个子就走了过来,不足五尺的身长、瘦削的脸庞,跟侯玉霄之前去田岭县的模样,一模一样! “侯非,怎么了?”
侯玉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到侯非,就不得不谈谈去世的父亲侯通的高明之处了。 侯氏虽说是个家族,但到底也就侯通跟他们五兄妹六个嫡系族人,人丁太过稀薄,不发展外围力量,实力很难提升。 于是乎,早年他们五兄妹才五六岁的时候,侯通就在昭阳县附近乃至铜陵郡,到处去搜罗一些同龄的孤儿,有些收作徒弟,有些干脆就直接收为义子,加起来也有十来个,侯非就是其中一个。 并且,侯非还是其中练武资质最好的一个,年不过二十五就有开身八重的实力,如今担任的也是上侯门葵分部的龙首之职,算是侯氏目前的肱骨力量之一。 侯非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起眼! 这也没办法,他个子又小,外貌也不出众,甚至平日里还有些不修边幅,放到人群里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无视了,任谁看了他也不会相信,这副弱鸡体魄,居然能有开身八重的修为。 “家主,任峰邀请您午时去圣心楼赴宴,飞鹰门铁步东,青狼帮王虎,快活林高老大三个人都在,应该是为了二爷之前杀人的事!”
侯非大概是年少时遭受过什么磨难,永远都是一副苦大仇很的表情,哪怕跟他尊敬的侯玉霄说话,也是这幅表情。 侯玉霄习惯了他的样子,自不会当回事,回来的路上,侯玉成已经跟他说过了南岭发生的事,点了点头。 “准备一下吧,午时末再出发!”
午时末出发,那也就是未时才到,侯玉霄安排足足迟了一个时辰再过去,侯非也丝毫没有意外,点了点头就下去准备了。 “我这才刚回来就邀我过去赴宴,来者不善啊!”
侯玉霄冷笑了两声,想起任峰,眼中顿时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接着抬起脚步,继续往老五所在的雅香苑走去。 侯氏大宅四苑分别叫合欢、寒刀、血阳、雅香,从雅香苑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老五侯玉端跟其他三人是有区别的。 不光是人有区别,连住处布置都有区别。 雅香苑的门口,就栽着两颗腊梅树,门庭左右两边挂着两幅字,左边书山有路勤为径,右边学海无涯苦作舟。 正值四五月,院里花香扑鼻,侯玉霄才刚刚靠近,耳中就传来一阵郎朗的读书声……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子曰:“苟志於仁矣,无恶也。”
………… 侯玉霄眉头一黑,脸上挣扎了许久,好几次转身想离开,可还没等他动脚,里面的读书声就先顿了一下。 这声音一停,侯玉霄心里顿时一颤,还没等他有反应,一道声音就从耳边传过来了。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大哥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侯玉霄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年轻人,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脸上顿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年轻人的样貌与侯玉霄有七分相似,一袭月白长袍将身材衬的更加修长,儒雅的外表尽管透着些柔软,可一双眼睛里的正气,却摄人心魄。 与普通的读书人身形多少会有些佝偻不一样,他身形挺拔如一颗不倒松,握着书卷的双手也极富力量,最关键的是其身上,竟还传出了开身五重的血气波动。 不是侯家老五,侯玉端,还能是谁! 侯玉霄两世为人,也读过些书,侯玉端一说这话,他就知道是在暗指他拿钱去田岭县的事,知道侯玉端难缠,只能诚心道歉道:“出自论语里仁篇,五弟教训的是,大哥不告而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大哥先在这给五弟赔个不是了!”
一听到侯玉霄连典出何故都说出来了,侯玉端眼睛一亮,顿时就来了兴致,先锤胸顿足了两下,指着侯玉霄道:“大兄啊大兄,你应该才是咱们五人中最有资质的,奈何不尊孔孟,不走儒道,弄得今日声名狼藉!”
“不要再带着族人为非作歹了,弄得昭阳县民不聊生,最后只会反噬己身,跟父亲一样落得个那般下场。”
侯玉霄:“…” “还不如跟着五弟我走儒家正道,将来你我两人,若是能有幸入白鹿书院,入圣贤门墙,造福一方,或成美谈啊!”
侯玉霄:“…” “你看看二兄,前几日又在南岭山残杀三十多人,纵是人家有错,也不该如此莽撞,以杀止杀只会徒增仇怨,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 “还有三姐,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好男男之风也就罢了,居然把自己的住处弄了个什么合欢苑的名字,如此粗俗鄙陋,不守女德,将来还怎么嫁人,女子在家从父,如今父亲不在,长兄如父,三姐变成这样,大兄你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还有四哥……” “老五,你不是老可怜南岭山那群矿奴,还有家族下面的采药人,想要去改善他们的生活么?”
听着侯玉端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侯玉霄只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趁着他嘴上歇息的空隙,好不容易插上了话。 被打断说话,侯玉端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喜,可听到侯玉霄提起矿奴的事,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惊喜,道:“大哥你终于想通了?肯放那五百多名矿奴走了?”
……………… 放走那群矿奴,咱们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么? 这话侯玉霄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他以前不是没尝试过说服老五,没一次成功不说,每次侯玉端都能把他辩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侯玉端今年二十岁,跟其他孩子从两岁开始练武不一样,他从小就觉得武夫粗俗,对练武鄙夷至极,关起门来,一心只读圣贤书。 十二岁那年大病了一场,侯玉端病好之后就开始练武了,只不过他练武的理由就奇葩了,说是为了身体好,活的更长能读更多的书…… 到底这么多圣贤书是没白读,不管是他侯玉霄,还是老二老三老四,乃至整个昭阳县,都没一个人敢跟老五争辩。 “放走肯定不行,这些人毕竟身上都是有些罪过的,还不尊我侯氏,但念在他们日子过得的确也苦,老五你负责改善改善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过得舒服点,怎么样?”
想了半天,侯玉霄弄出了这么个理由出来,侯玉端虽然还不满意,但觉得这起码还是个进步,喜滋滋的离开去办了。 “大哥今日能体谅他们日子艰难,就证明善心未泯,只要我能继续坚持圣贤之道,定能劝服大兄向善,还有二哥三姐四哥他们,都可以!”
看着侯玉端屁颠屁颠的走出去,侯玉霄终于松了口气,他是真不想来雅香苑,每次来,他都要被老五从头到尾的烦一遍。 偏偏侯家的账又是侯玉端在管,于是乎他这个大哥,兼侯氏家主,就成了侯玉端极力劝说的对象。 劝什么? 劝他也跟着一起读圣贤书,做善事,走正道…… 一想到这,侯玉霄头就变大了。 昭阳县可是魔道的地盘啊,你在魔道偷着读读圣贤书也就算了,还要高喊着做善事,走正道,这算怎么回事…… 侯玉霄摇了摇头,忽然转头看着一眼雅香苑西侧的厢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弧度。 那里面,正关押着他绑回来的田红璐和段正齐。 又在雅香苑附近站了一会儿,侯玉霄才走回正厅,把侯非喊了过来。 “侯非,准备一下吧,出发去圣心楼!”
“属下马上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