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立府一事,影响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相较雍州三道八府六十四郡来说,河西总辖才四郡,实在算不上大;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雍州全境八府,又新加一个河西府,而且全程都没有罗刹圣教参与,这就有些引人注目了。 更关键的是河西的位置,刚好毗邻徐州,中间只隔了一条通天河,前面三年,雍徐两州的诸多战事,都集中在这里。 尤其是现在,罗刹圣教总坛,目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情况不明,大晋武威王侯景,跟正道三大圣地,还在河东那边纠缠。 河西刚好就处在雍徐两州的中间,眼下大禹倾覆,天下大乱在即,这个节骨眼,很多明眼人都能看出它的重要性,这就导致河西,更不缺少关注的目光了。 随着河西立府一事结束,那些来参与的四府入流势力各自离开,有关侯氏的情况,也经由他们之口,彻底在雍州传开了。 可以预见的是,侯氏五人在圣心居的那三场战斗,必会假借这些人之口,传遍大江南北,而最为惊艳的那场侯玉霄和沈孤帆的战斗,也更会引起竟相传颂。 要知道,侯玉霄登上魔道新星榜,还只是短短两年前的事,能在元丹二境神通期巅峰的沈孤帆手上,只败一招,而且用的,还不是自己擅长的棍类兵器,侯氏当日举办的酒宴上,就有人曾断言,侯玉霄此次必会登上魔道巨擘榜。 而侯氏此前名不见经传的老二侯玉成,老三侯玉灵,经此一役后也名声大噪,下一期的魔道新星榜,可以说都算是提前预订了。 这也就是说,侯氏一门五兄妹,全都会登上大晋的魔道新星榜,大晋立榜数百年来,从未有过这种事,一个势力内,五人同时登上了魔道新星榜,可以说,侯氏创造了历史。 宴席上,沈孤帆为刻意挑事,而编出的“侯门五虎”这个噱头,虽说被侯玉霄轻声细语化解,但随着侯氏卫冕河西成功,一门五虎的说法,就算在众人口中,彻底传开了。 当然,这些事都要随着时间不断发酵,对送走诸多宾客的侯氏所有人而言,目前能感觉到的变化还并不多,他们只知道宴席结束,四府宾客全都离开河西的那一刻,河西这块地方,就彻底属于侯氏了。 侯氏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 短短六年时间,自昭阳一条小小的街道不入流小族起家,到一统昭阳、入主铜陵、进军万阳、兵伐徐州,再到眼下成为河西之主。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快的侯氏所有人,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侯非、侯英、侯寸,这些一路走来都在的侯氏老族人,缓了起码有三五天时间。 直到他们走在街道上,及前往万阳、龙骧、阳平,以及侯氏下辖诸多县城时,看到所有人对他们胸口侯氏莲花图标投来羡慕、敬仰、甚至是谄媚目光的那一刻,他们才真正确定了。 侯氏,已经成为河西,真正的主人! ………… 候府主厅。 侯玉霄一人独坐沉思,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侯玉成四人走进来,示意四人坐下后,开口问道:“都送走了?”
“都离开了,万仞绝和沈孤帆走的最快,两人显然有些互相提防的意思,看来大哥猜的不错,沈氏和雄云帮,真的要开始争兴南府了!”
侯玉成回答的语调,莫名的有些兴奋,尤其说到争兴南府时,眼中更是神采奕奕,看到他这副表情,侯玉霄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二哥别太激动了,兴南府之争,我们现在不宜插手,大哥昨日故意藏拙,接受沈孤帆和万仞绝的示好,就是为了麻痹两家,好让我侯氏,能置身事外的。”
听到侯玉端的话,侯玉成神色一愣,但他也不笨,低头思索了片刻,立刻明白老五的意思,转头看着侯玉霄,疑惑道:“大哥不想争兴南府?”
看到侯玉灵和侯玉杰两人的表情,侯玉霄就知道只有老五看出了自己的意图,思索片刻后询问侯玉成道:“我问你,兴南府是谁的?”
侯玉成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罗刹圣教的,可雍都总坛此刻不是正内乱么,下元道的圣教高手全都在雍都,沈氏和雄云帮也是看到这个情况,才敢对兴南府动心思吧?”
“罗刹圣教只是在内乱,又不是灭亡,下元道的高手,只是去了雍都,也不是全死了,雄云帮跟沈氏现在争的欢,一旦总坛那边喘过气,内乱结束,你想想看,这两家的下场,会是如何?”
侯玉成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深思。 “总坛那边消息不明,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以我侯氏目前的实力,得罪圣地就是死路一条! 何况,河东那边,大晋侯景跟正道三家的战事情况也不明朗,我们现在参与兴南府之争,跟雄云帮和沈氏斗,即便胜了,也是元气大伤,而且还彻底坐实叛教的罪名。 届时,侯景若是转头来打河西,圣教不帮的情况下,那对我侯氏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这几年,因司空月和詹台清,我们跟圣教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为了区区一个兴南府,冒着叛教的罪名,不值当。 固守河西,静待圣教总坛的消息,随时关注东西两侧的情况变化,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道!”
听到侯玉端的话,侯玉成三人顿时就明白了。 侯玉霄看着老五,眼中也露出了一丝赞赏,点头轻声道:“混水摸鱼的道理,谁都懂,但也要看清自身的实力,这天下能乱来的只有圣地,我侯氏没这个资本,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必须要步步为营! 局势越是混乱的时候,咱们就越是要谨慎,雄云帮跟沈氏这么早就开始盯着兴南府,殊不知自己是在虎口拔牙,危险至极。”
侯玉霄顿了一下,眼中又升起一缕寒光。 “再说,兴南府就在咱们边上,雄云帮跟沈氏的动静,我们也随时能知道,我侯氏目前的实力他们不清楚,可两家一旦真开始争兴南府了,他们的实力就全都会露出来,就算圣教真的没时间管他们,待他们两败俱伤,咱们也大可打着为圣教锄奸的旗号,光明正大的介入兴南府。”
这番话,顿时让侯玉成三人眼睛一亮! 对了,这次河西立府,侯氏展示出去的,只有他们五人,真正的家底可还一点没露,甚至侯玉霄跟沈孤帆对战时还留了手,可以想到,沈氏跟雄云帮,对侯氏的态度,肯定还是轻视更多,这从两人相继对侯氏示好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他们要是真重视侯氏,那就不应该示好,而是交恶,甚至是联起手来先对付河西,两家都同时给侯氏示好,明显就是担心侯氏会跟对方结交对付自己,而侯玉霄对两家示好的反应一样,就是表明,侯氏不会参与两家之争的态度。 “这么一来,咱们就是坐山观虎斗了,能不能做成渔翁,就看圣教总坛的消息,还有河东那边侯景的动向了!”
侯玉霄点了点头,倏然眼神微凝,道:“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沈氏,沈孤帆这次,敢大张旗鼓的暴露自己实力,而且还野心勃勃表明,要跟雄云帮争夺兴南府的态度,他肯定是掌握了一些圣教总坛的消息,三娘,你那边还没消息?”
侯氏的情报机构下侯门,如今应该是早已遍布雍州了,按说侯玉灵这个下侯门指挥使,应该早就能收到雍都的消息才对,可侯玉灵既然不说那就肯定是雍都那边的探子出问题了,侯玉霄其实早有预料,此刻也只是想问问情况。 果不其然,侯玉灵的脸色立刻就沉下来。 “从三月初开始,雍都寅虎档的人,就没有消息传回来,中元道城的联络人回信,说是雍都已经全面封锁,要持续到罗刹节,目前只有少数人才能出入,罗刹节还有一个月,我们这离雍都有四万多里,传信最快也要半个月,想等雍都总坛的消息,恐怕最早要到八月中旬才行!”
下侯门共分十二个档口,雍州是侯氏要长期经略的地方,自然算重点,侯玉灵直接把整个寅虎档两百人,全都放到中元道各地,只要是有价值的消息,立刻就会通过各地的联络人传回河西。 “雍都封锁,看来圣教这次动乱,还不小!”
侯玉霄眼中闪过一缕幽光,从内心深处说,他是不希望罗刹圣教覆灭的,或者现在不行,毕竟侯氏目前最大的靠山,说到底,还是它。 圣教一旦倾覆,那对雍州的所有势力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到时树倒猢狲散,大家各自转投一家新圣地,那下场还算是好的;若是一个不甚,被外来的强人盯上了,那分分钟就会没命。 “寅虎档的档头是谁?”
“程云野,是前两年加入我侯氏的,年纪不大但天赋不错,短短两年就从开身八重突破到罡气二境了,此前在昭阳军任职,后我见他人机灵,行事稳妥,就将他调到下侯门来了,这半年都是他在雍都那边看着,也传了不少重要消息回来,人应该靠得住,没问题!”
侯玉霄点了点头,今天是七月初一,七月三十罗刹节过后,雍都才解除封锁,那等消息传回来确实最早也要八月中旬了。 “静待消息吧,另外不要忘了看住河东,通天河目前只有我们可以通行,河东那边有什么异动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河西已尽归我侯氏,老五有什么想法,都可以随意施展了,只要能提升家族实力,一切都按你的来;老四带着上侯门的人,彻查境内潜藏的妖魔,那些东西早点处理干净,能给咱们省很多麻烦;老二你还是继续去百叶大营操练士卒,等用得上百叶大营的时候,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是,大哥!”
四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表情无比肃穆。 看着四人离开,侯玉霄眼神微凝,转身走到主厅的后方,打开了一扇暗门,慢步走了进去。 暗门后面很深,侯玉霄足足往下走了三十多息才看到一丝亮光。 亮光出现的那一刻,一阵声嘶力竭的怒骂,也随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杂种,放了我,我是大禹皇子,你敢关我,等本皇子出去,定灭了你侯氏十族。”
“你以为关着我就没事么,书院有懂术数推衍的大儒,他们一旦知道我的下落,立刻就回到这来救我,届时我一定要杀光你侯氏全族!”
“贱种,放了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 新禹历1325年十月初八 神州极北,云天镇。 毕竟处极北地带,小镇几乎被冰雪覆盖,数十户人家居住的房子,倒显得很是坚挺,哪怕寒风再强,依旧矗立不倒,屋顶的烟囱,还持续不断的往外冒出浓烟,可见屋子里的温度不低。 其中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外面,有个一袭黑袍的人正站在门口,止不住的摇头叹气。 房子里有灯火闪烁,映在窗户上,依稀能看到有三个妇人的身影,她们正围着床上的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里面还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声音。 显然,三个妇人,正在为软榻上的女子接生。 “哇……………” 一道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黑袍人身体一震,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一道重重的叹息声,从他嘴里发出。 “哎………” 哪怕冰天雪地之中,这声叹息,依旧清晰。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大人快来看啊!”
三个妇人很快就干净利落的收拾好了一切,其中一人还不往打开门,虽说看到黑袍人,心里有些害怕,却还是忍不住给他道喜,让他进来。 黑袍人没有动,只是丢了一个袋子给妇人,那妇人接过袋子打开,看到里面的金子,顿时喜笑颜开,朝他连连躬身行礼道喜。 “大师兄,进来吧!”
黑袍人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走了进去。 软榻上,詹台清抱着一个的婴儿,尽管脸色苍白,可看着婴儿的表情,却充满了柔色与爱护。 婴儿虽未睁开眼睛,却好似能感觉到詹台清对自己的爱意,咿呀咿呀的朝她怀里拱,时不时还发出两道清脆的笑声,显然非同寻常。 “小姐,师傅的基业,正值生死存亡之际,雍都的弟兄们都在等着你,这孩子你生下来了,又不能带着他,你打算怎么办呢,哎……” 听到端木宏的话,詹台清脸上的笑意瞬间戛然而止,看着怀里的婴儿,眼中逐渐升起愁绪。 “这还不简单吗,只要清姨放弃教主之位,然后将这孩子交给我扶养,如此圣教基业可稳,外公留下的那些死忠,亦可为我所用,此不正是一举两得,双全其美么!”
一道清脆声音从门外传来,端木宏脸色一变,软榻上的詹台清,转头看着门口缓缓走来的蓝衣身影,眼中则首次出现了一缕慌乱,抱着婴儿的手,也不自觉的加重了些力道。 “清姨以为躲到这来,月儿就找不到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