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伟道:“曹哥和他连襟的事情,总归是人家的家事。就算人家真的不和,也和咱们的关系不大。倒是兰亭雅舍这么大的一个高端色情场所被咱们所扫了,满意度加分得有十分吧?”
对这种门道最为了解的夏洁点了点头道:“如果是当年发生的命案迅速被破获,那是加分最多的,有二十分;兰亭雅舍这个案子的性质没有命案那么敏感,加分就是十分了。算上上次维扬和高所的加分,咱们今年全市十强的问题应该不大,如果再努努力,冲一个全市前三甚至更高的名次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所长最近心情一直很不错呢,看到他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闹了半天是咱们所从吊车尾变成了优等生。”
赵继伟还记得所长在他们报到时因为满意度排名太低被宋局训了一顿。 李大为道:“虽然我不太赞同这种满意度量化成绩的方式,警察执法是为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又不是为了个打分。但是上面既然这么规定了,咱们也只有服从的份。所长明年就退二线了,弄个好点的排名,就当是给他挣一份脸面了。”
杨树道:“这么顾全大局的话从大为的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李大为道:“那就是杨树你还不够了解我。我这个人内秀,你看不出来我的优点也很正常。”
李大为心知,自己只是平日里表现得比较不着调,但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那也是一清二楚。 陈新城这个师父面冷心热,其实对自己一向挺好的。嘴上说着看不上他,但是该教给他的东西是一样都不少。 王守一训斥他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个大家长对所里的同志如何,李大为也是看在眼里的。他这个刺头,要不是王守一这个所长够能容人,早就不知道被收拾了多少,说不定连这身警服都得脱了。 别的不说,就他因为父亲李易生而遇到那两个坎,能平安过去,王守一背后还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 张维扬吐槽道:“那就请内秀的李大为同志不要动不动就擅自行动,好几次弄回伤来,还得我给你上药。”
“下次一定注意。”
一想到自己受伤的次数,李大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还是陈新城这个沉稳的师父压着他,要不然他还不知道会闯多少祸。 又过了一会儿,李大为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对了,维扬,你在兰亭雅舍里面没有被那个钟姐或者其他的什么姐占了便宜吧?”
杨树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想起了他上次潜入卧底时不好的回忆。 都过去好多天了,他有时候一想起那天去兰亭雅舍,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清白就要毁在一个岁数能当他妈的女人手里,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赵继伟则是十分感兴趣地往前凑了凑,这可是八卦的味道。 夏洁尽管还低着头吃饭,但是耳朵也支了起来,等待张维扬的回答。 张维扬答道:“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便宜好被占的。兰亭雅舍的那些女性客户人家有自己固定的服务人员,我这种新来的服务人员人家还不放心。至于说那个钟姐,她倒是跟里面的几个小白脸一直不清不楚的,我刚进去的时候也起了当时她对杨树的念头,不过想办法躲过一次之后,人家也没有旧事重提。她终究是要挣钱的,又不是把那种事情当命。”
李大为听到这个答案后,直摇头,“没劲,还以为能有什么劲爆的消息呢!”
张维扬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是不是应该失足落个水,让你找点乐子。怨不得所长不让你这个家伙去当卧底呢,就你这么八卦好玩的性子,迟早被里面的灯红酒绿腐蚀了。”
赵继伟点了点头,“李大为确实看着比较像那种容易腐蚀的人。”
李大为也不着恼,笑着说道:“你们这是污蔑,我这样拥有坚定理想信念的人民警察怎么可能被轻易腐蚀,除非他们用美人计。”
杨树玩笑道:“合着你就是那个想当叛徒没当成的软骨头。敌人用上老虎凳、辣椒水的时候不投降,正等着敌人用美人计的时候,结果解放了。”
夏洁接道:“正好兰亭雅舍里面别的不多,小姐那是多得很。估计也是环肥燕瘦什么样子的都有,说不定真有李大为钟意的类型。这让他进去卧底,那可真是猪八戒进了盘丝洞,容易看花眼。对不对啊,张维扬同志?”
说到最后,夏洁的语调略重了几分。 张维扬坦坦荡荡地说道:“你要说兰亭雅舍里面小姐确实多,而且各个都长得挺不错的,如果跟之前扫黄打掉的普通淫窝相比,那还是高了一两个档次的。这也比较正常,要没有这个人员素质,那些大老板们怎么可能愿意花那么大的价钱来这里嫖娼。”
夏洁追问道:“这么一个莺莺燕燕围绕的环境,你是不是在里面很享受啊?”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享受说不上,毕竟还有任务在身。而且里面的那些小姐美则美矣,但是人已经不鲜活了。就这么几天的接触下来,除了几个来了不到半年的新人,其他人的眼神中基本只有对金钱的渴望和一种精神上的疲倦。和她们交流的时候,感觉就是跟行尸走肉说话。 要说起来,其实都是些可怜人。她们里面有不少人其实一开始就是来平陵市打工的,结果阴差阳错就进了兰亭雅舍这个大坑里。好一些的就跟我和杨树的那个引荐人小白一样,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干了一段时间以后辞职离开了。剩下的人则是贪图这里挣得多,也就老老实实地从了钟姐他们,一个月挣好几万对大多数人都是很有诱惑力。”
杨树感慨道:“当个小姐或者牛郎,也不能给社会创造一点价值,结果却一个月好几万的收入,可以想象钟姐他们这个犯罪团伙能挣多少钱了。罪犯们违法的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这才是这些违法犯罪行为无法根除的原因。”
李大为道:“杨大博士,您老就别感慨这些了。法律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维护社会公平,打击违法犯罪,真要是罪犯们都因为无利可图不违法乱纪,没有可以打击的对象。咱们警察这个行业也就离大规模下岗失业不远了。我可是很喜欢我现在这份工作的,打算干出一番名堂的。”
赵继伟猛点头,脸上一副俺也一样的表情。 张维扬打断道:“唉唉唉,同志们,咱们这话题偏得有点远了啊。说我在兰亭雅舍卧底的事情呢,怎么又偏到违法犯罪成本上了?”
杨树道:“对哦,本来是跟维扬取经呢,想听听卧底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给咱们继续讲一讲你的卧底经历,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次卧底就是一次短线的秘密侦查任务,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我就扮演好一个农村来的小青年,来大城市里混了几年生活。只要我扮得足够像,钟姐这种老江湖也能暂时被蒙过去,毕竟像咱们这种小喽啰,人家可能根本没怎么在意。 如果是长线任务,我进兰亭雅舍之前的那点准备工作就是进去送菜了。我有几次差点在里面就说出了咱们警察的术语,还好自己这些天比较警惕,一直绷着那根弦。你们几个要是遇到类似的情况,估计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听师父提起过,之前咱们市局有几位干过长线侦查的老前辈,他们可以说将那套伪装的身份刻入了骨髓之中,伪造出来的家庭概况,父母子女的出生年月以及爱好等等都背得滚瓜烂熟,完成任务之后也花了一段时间才忘了这些。”
李大为想了想自己平时的跳脱模样,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短线卧底我还能拿捏住,长线卧底不是我能干得了的。就我这张嘴,永远比脑子快,早晚就把自己暴露了。看《无间道》的时候,觉得陈永仁很帅,但那个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说不定时间长了还会迷失了自己。 真要做长线卧底,咱们几个人里面,我觉得也就维扬和继伟还算适合,心思细腻,还能放得下身段迎合他人。性子上,维扬够坚韧,继伟则要弱一些。”
赵继伟腼腆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杨树摇了摇头,“就我这次卧底差点被钟姐占了便宜的经历,这辈子都不会再考虑当卧底了。而且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卧底的过程中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怕是忍不住的,到时候还是个暴露。”
众人齐齐看向一贯要强的夏洁,夏洁也摇了摇头道:“卧底这事我也不行,光一个女儿身,99%的卧底任务就可以排除我了。我和杨树的毛病差不多,看不惯的事情经常忍不住,这脾气也不是当卧底的材料。”
张维扬又道:“李大为刚才说我适合做长线卧底,我自己是一点也没有这么想。长线卧底我肯定干不了,一是没那个耐性,二是没那个自信能够几年时间演得天衣无缝,甚至变成另一个人。 再一个,卧底的时候想要获取证据,其实和你干其他工作也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是在投其所好。不过其他工作是投客户的所好,卧底是投犯罪分子的。就像钟姐的手下里有两个好赌的,我跟他们混熟并套出信息就是靠组织赌局和他们赌了几把。这些赌狗,在你愿意陪他们玩并且输钱给他们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好朋友了,不经意之间就能套出话来。更重要的是,炸金花、掷骰子、21点之类的赌法我都玩得不赖,根本不像个正经警察的做派。 我的这种做派尽管是有利于咱们的卧底工作,但实际上已经有些踩线了。真要是干长线卧底,在某个贩售成瘾性药物的团伙或者黑恶势力团伙里执行任务,我觉得就算能完成卧底任务,也必定会踩线。所以,上面再有卧底任务,我肯定不会自告奋勇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又忙碌。 兰亭雅舍抓到的那批嫖客、小姐、牛郎经过民警的审讯后都被送到了拘留所。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这些人都处以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的拘留,再加上五千元以下的罚款。 钟姐和她的几个得力干将涉嫌组织他人从事色情服务或者强迫他人出卖肉体,甚至还有造成被强迫出卖肉体的人重伤的行为,情节比较严重,刑期至少十年起步。 具体刑期就等着法院的最终的审判,到时候直接就会被送进监狱里踩缝纫机。 出于保护张维扬个人安全的考虑,除了一开始帮民警们打开兰亭雅舍的大门以外,后来的抓捕行动和审讯工作所里都没有让他参与进来。 兰亭雅舍毕竟是一个仅资金盘子就在十亿以上,其他利益牵扯面十分广泛,谁也不能保证除了那个被张维扬撞见的“领导”以外兰亭雅舍还有没有更高层级的保护伞,亦或者钟姐他们这个组织卖淫的团伙有没有同伙在逃。 在这种情况下,王守一等所领导认为深入兰亭雅舍卧底的张维扬还是避一避风头为好。万一让犯罪分子盯上了,岂不是让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从来都是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张维扬本人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第一个任务世界《血色浪漫》中获得的“杀气”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能够躲过绝大部分危险。 不过几位所领导也是一番好意,张维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在兰亭雅舍这件案子里,他这个深入敌后的卧底是头功,后面抓捕和审讯的苦劳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张维扬那几天就是帮助高潮整理一下兰亭雅舍案的案卷,写两篇情况汇报给分局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