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的作息很规律。 上高中的时候,他每天要五点钟起来上早自习,等下了学,每次拍戏都是起早贪黑。 大概是养成了习惯。 上了大学,早上六点钟起床,预习,吃饭,上课。 学校的课排的并不满,甚至相当宽松,上完了大一的课,他就去蹭大二的。 在跳蚤市场,他从一个大四的学姐那买了一套完整的教材和笔记。 这些东西,没几个人过问,卖的最火热的,反而是学姐原味儿被褥,他只是听说,刚出现便被一扫而空,真卖的倒是没见着,大概需要托关系吧。 在片场的时候,李又斌教的太零碎,用到哪就教到哪,用不着的就随口一提。 那些东西他都记着,可是知道了一点,又没了解全乎,就很难受。 因此很着急的想知道完整的应该是怎样的,但是很多东西大一的课程根本就没涉及,为了能够致用,他不得不先提前学习更高年级的知识。 下午也是大抵如此,有课就上,没课就蹭。 本来,他对高年级的实践课抱着相当大的好奇心,可是蹭了半节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没太大的实践意义。 他学习的出发点是“用”,而不是纯粹的为了学而学。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图书馆预习一下后边的内容。 “那位同学,你要去哪?”
徐容正要拉开门溜出去,听到身后老师的声音,不由愕然,在说我? 缓缓转过头,见整个教室的学长学姐以及前方的女老师都注视着自己,霎时间只觉耳根微微发热。 “你要去哪?”
“老师我...” 那女老师的脸色相当不大好看,学生逃课,对于一个老师而言,实在是一件太过伤心的事儿。 既为孩子的前程担忧无奈,又为学生的无视感到愤怒。 女老师指了指跟前,道:“你来,表演一下包饺子。”
徐容在转身飞奔出教室和回去的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几秒钟,但紧接着,便迎来了女老师的催促:“你想被记过吗?”
徐容只得无奈走了过去,将书包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也没犹豫,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俩手半空架着,大力来回。 跟拉锯似的。 “你擀铁皮呢?”
女老师气笑了,“你那样不...等等,你力气小一点,再来一次。”
徐容见老师语气不善,本以为糊弄过去了,先前几个类似的学生都是吵一通之后,指出缺陷,便没事儿了。 可是听到老师的后半句,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老师,问道:“老师?”
女老师皱着眉头,徐容的无实物简直一窍不通,完全不像一个表演系大二的学生。 但是他的节奏太诡异了。 动作很烂,但是时间卡的很准。 就像,恰到好处。 她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天才,天生节奏感特强的天才。 节奏感强的演员,只要好好磨练,很容易出来。 徐容不太确定自己哪出了问题,但是他决定实话实说:“老师,我是大一的新生。”
“新生?”
女老师呼吸窒了一下,道:“那你再试试,放松,不要急。”
女老师盯着徐容,新生,这天赋要溢出来了啊。 徐容懵了,再次道:“老师我...” “闭嘴。”
女老师见他叽叽歪歪的,呵斥了一句,“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让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
好吧。 徐容知道糊弄不过去了,深吸了口气,面容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擀饺子皮哪能苦大仇深。 两手虚握擀了俩来回,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捏了下,仿佛真的捏到了东西,稍微转了下,又擀了俩来回。 一手将“擀面杖”放在一边,右手拿起“筷子”,左手虚握着,扒拉了一下,似乎扒的饺子馅多了,他又拨回去了点。 当他最终将一个包成的“饺子”放在并不存在的案板上时,站起了身,拍了拍同样不存在的围裙和同样不存在的围裙上的面粉,道:“老师,我包好了。”
“你真是大一的?”
“真是,不过我拍过几部戏。”
那老师恍然,道:“你出去吧,这节课对你来说意义不大,但是请记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一项良好的品质。”
徐容忙道歉道:“对不起老师,我并不是有意的。”
“嗯。”
“看过刚刚那位学弟的表演,你们有什么感受?”
听着教室中老师的声音,徐容苦笑了一声,这和他的本意不符。 李又斌跟他说过,演员最大的成功在于让人记住所塑造的角色,忘记演员本人。 基于此要做到两面,一面是业务能力够硬,首先能够塑造角色,另一面是演员本身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能不走到台前,就不要走到台前。 在聚光灯下站的久了,伤戏。 在徐容的理解里,大体就是除了拍戏,其他时间尽量不要跟媒体打交道。 不过还好,这只是在学校,但是也值得警惕,表现欲会成为一种习惯。 令人不喜且自身难以察觉的习惯。 徐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忙碌且充实。 虽然演技没有任何进步,但和过去全凭本能不同,他开始全面系统的认识表演,它是分过程与层次的,是有大量的技巧可以运用的,又很吃阅历和天赋的的一门技术活。 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汲汲以求的汲取着水分,又如久旷的少妇,久旱逢甘霖,以至孜孜不倦的索取。 九月中旬,一件意外发生了。 《亮剑》上映了。 起初,只是一粒火星,随后愈燃愈烈,几乎半个月的时间,席卷了大江南北。 二轮、三轮放映权不断卖出,一项项记录接续打破。 而担当男一的李又斌,由一个不太知名的二线演员,一跃成为内地最炙手可热的一线演员。 紧接着,开始传出入围金鹰最佳男演员的消息。 徐容也顺带着露了一把脸,鉴于此,郭思打电话跟他沟通了一下,暂时把之前说定的事儿放放,据说公司有别的安排,角色的戏份比她安排的要多一些。 徐容望着每天不断增加的荣耀值,内心的欣喜固然是有,可是却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自己的眼光难道真的很差吗?”
这是他最近几天一直反思的一个问题。 在他看来,《亮剑》这样的恨不得每集都打仗的戏,根本不可能红到眼下的地步,乃至于他都成了班里不大不小的名人。 他的朋友突然多了,吃饭的时候,总有或男或女的同学坐过来。 聊聊这个,说说那个。 舍友之间的感情突然也深了,买饭的时候总会问要不要帮忙带一份。 他本以为学校应当是很纯净的,一门心思的钻进学术里,是科学、技术的最尖端、最前沿,进而引领社会风潮,这是他想象里大学的模样。 可是显然不包括艺术类。 他不太适应,也不太喜欢,目地很明确,但又总是藏着掖着。 反倒不如人小张同学,干脆不跟他玩了。 原来下了课,俩人还一块吃饭,如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跑去找舍友玩了。 他没太在意,自己跟舍友之间的感情不也是深了嘛,相处下来总是会产生感情的。 上完了中午第一节课,看着没有好蹭的课,徐容到图书馆自习了俩钟头,临到饭点,和往常一般,到食堂吃饭。 进了食堂,没走几步,便看到小张同学独自坐在一张餐桌旁,旁边放着几份打包好的饭,大概是给室友带的。 打了饭,徐容走了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小张抬头瞧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你怎么了?”
徐容奇怪地打量着她。 莫不是大姨妈来了? 这是他最近听说的,女人来了大姨妈,情绪总是会变得很古怪。 他再一次为自己以往的决定感到明智,看看,女人是一种善变的群体。 而且还会哭。 “没怎么啊。”
徐容是最近两天才察觉小张同学的变化的。 因为并不是每天中午都有第二节课,第一节课上完,他一般会去蹭课或者自习。 实质上他也很忙。 另外小张同学平时话也不多。 再者整天总有同学借故一起。 但他还最终还是察觉到了,小张同学好像在有意疏远自己。 徐容听她话音儿不对,想了想最近的变化,一拍脑门,道:“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了?”
小张同学没搭理他,只闷声吃饭。 徐容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呢,等以后我脸大了,拍戏的时候带着你。”
她忽地抬起了头,歪着脑袋,很认真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但是先说好啊,得先等我能带人了。”
小张同学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徐容吓了一跳,瞪着她问道:“你干嘛?”
她伸手从白净的手腕上解下来一根红绳,红绳上面,串着一个小金鱼,递到了他跟前,道:“这个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给你。”
“干嘛?”
“她们说...她们说...得付出才有回报,我不白要你帮忙。”
徐容见她耳根突地红了,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张同学脸红。 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些,不外乎她那些室友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 他也隐约猜到了小张同学疏远自己的原因,大概为了避嫌。 可是,还真是拿他徐容当根葱! 他自己还接不到戏呢,眼下不过蹭了李又斌的热度,等这股热乎劲儿过去,大家都一样,照样接不到戏。 真要抱大腿,就应该去抱杨蜜那样的,自打开学,经常不见人,不是各种活动就是拍戏。 “你拿着吧,我要你东西干嘛?”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