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庄原本与世无争,山庄里的人都过着平淡安宁的日子,却因为她的到来,牵连了他们,甚至还死了一人。“很舍不得?”顾云浮问。“有点。”
杜清影不舍的放下了车帘。顾云浮眉头紧拧,隽脸紧绷,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吗?”见他神色不愉,杜清影问。顾云浮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喜。”
也是,像他这样从小锦衣玉食,在繁荣的上京长大的世子,怎么会喜欢与世隔绝的深山田园。杜清影轻叹一声,车内安静了下来,两人各有所思。目送着马车走远后,管事吩咐庄民:“去准备葬礼吧。”
世子说了,要厚葬。林大夫回到药庐后,展开了杜清影给他的纸条。“这是……”林大夫惊诧的睁大了眼。纸条上写的,是几种绝世救命药方!林大夫看着看着,神情激动,心中对杜清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能遇到这样的女主人,是他们的福分。——山路崎岖又泥泞,马车行驶起来很是颠簸。车内的纪楠枫憋的难受,撩起车帘将脑袋伸出窗外想透透气。不料马车刚好驶入坑洼路段,沉重的车轮溅起一片稀泥,纪楠枫躲避不及,有几滴稀泥溅到了脸上。“啊,脏死了!”
烦躁的抹掉脸上的稀泥,纪楠枫厌恶极了。什么破地方,他再也不来了!“噗——”纪楠舒被逗的笑出了声。见从昨晚开始一直闷闷不乐的纪楠舒终于笑了,纪楠枫心情也轻松了起来。他虽然娇纵纨绔,但对唯一的嫡亲姐姐,还是十分在意敬重。“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江南啊。”
纪楠枫想起昨日顾云浮要赶他走,这上京怕是呆不长了。纪楠舒眉目舒展,精神抖擞道:“不回。”
“不回是什么意思?你要长住平宁王府?”纪楠枫懵了。纪楠舒摇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自己在上京买宅子。”
“啊?”纪楠枫惊的嘴巴都能吞鸡蛋了。纪楠舒又接着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开铺子做买卖。”
看着神采飞扬壮志凌云的纪楠舒,纪楠枫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姐,你没发烧吧?”“你才发烧了。”
纪楠舒没好气的打掉纪楠枫的手。纪楠枫摸着被打疼的手背,狐疑道:“那你怎么满口胡话?”又是买宅子又是开铺子,她一介女流,折腾这些做什么?纪楠枫觉得,上京虽好,但爹娘都不在这里,他们终归还是要回江南的。所以,他从未想过要在上京久居。“什么胡话,我是认真的,明日我就去看宅子。”
纪楠舒郑重其事,并非心血来潮。见纪楠舒不像开玩笑,纪楠枫也正色起来:“姐,你这个年纪该想的是找个好夫婿,别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纪楠枫觉得,他姐要是再不找婆家,等再过几年就真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我不打算嫁人了。”
纪楠舒轻飘飘的道。“什么?”纪楠枫惊的站起身,脑袋撞上了车顶。“嗷!”
哀嚎声响彻四周,把驾车的车夫和坐在外面的采菱吓了一跳。“小姐,公子,你们没事儿吧?”采菱隔着车门问。纪楠舒瞥了一眼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纪楠枫,淡然道:“没事儿。”
有事儿,有大事儿!他脑袋都撞起包了好吗!纪楠枫扁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纪楠舒,愤然控诉道:“姐,你不心疼我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
若是以前,他姐一定会紧张的上前查看,担忧的询问。可今天,他姐实在太淡定了,仿佛漠不关心一样。“毛手毛脚一惊一乍,都是你自找的。”
纪楠舒一副‘你活该’的表情。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纪楠舒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如纪楠枫所言,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她如何会不心疼?只是他们都需要长大,都要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尤其是纪楠枫,他是漕帮少主,不成长起来日后如何接管偌大的漕帮?所以纪楠舒狠下心来,不闻不问,甚至还冷嘲热讽。“姐,你怎么了?受刺激了?”纪楠枫瞪大双眼跟活见鬼一样。反差太大,纪楠枫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车帘随风扬起,纪楠舒看着车外的景色,从容不迫道:“算是吧,总之我想通了。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嫁人了?我偏不,我要经商。”
白云山一行,她也算大彻大悟了。“姐,你真是认真的?”纪楠枫不敢置信的确认。纪楠舒笃定的点头:“嗯。”
闻言,纪楠枫沉默了。见状,纪楠舒笑道:“自己买宅子挺好的呀,这样我们想在上京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担心被人赶走。”
虽然顾云浮从未给过她脸色,更没有赶过她。但寄人篱下的感觉总归不好,远没有自己家自在随意。“姐说的对,我们自己买宅子,想住就住,不想住就空着,反正咱家不差钱!”
纪楠枫也想通了。不论他姐是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不论她嫁不嫁人,她都永远是他姐姐,她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支持她。听到纪楠枫的话,纪楠舒明媚一笑:“没错,明天我们就去看宅子。”
有钱有势,她完全有任性肆意的资本,为何要做那循规蹈矩的千金小姐?为何一定要嫁人,任劳任怨的侍候公婆传宗接代,还要忍受夫君的挑剔和三妻四妾?她不屑,也不愿。“好,咱们买个大宅子。”
纪楠枫也来了兴致。姐弟俩相视一笑,畅快又洒脱。——行至半山腰,走在前面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顾云烨跳下马车,走到顾云浮的马车跟前道:“大哥,我母妃她颠的不行了,要歇息一会儿,要不你们先走。”
顾云烨心怀愧疚,不敢要求顾云浮等他。车内的顾云浮没有正面回答顾云烨,只是对莫七道:“马累了,休息一刻钟。”
“是。”
莫七应声,下车将马牵到平坦处,扯了嫩绿的青草来喂马。“多谢大哥。”
顾云烨感激不已,千言万语凝聚成单薄的四个字。顾云浮没有应声,一行人原地休息。顾云烨扶着平宁王妃下了马车,拿了个软登坐到树下歇息。“母妃,喝点水吧。”
顾云烨将打开的水囊递给平宁王妃。平宁王妃接过抿了一口,仍旧觉得十分难受,抬手轻揉着额角。这时,杜清影走了过来。短短一两日功夫,平宁王妃憔悴了许多。额头上缠着白棉布,眉眼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愁绪,面色雪白如纸,整个人像纸糊的一般,仿佛一碰就会碎。“王妃,我帮你瞧瞧吧。”
杜清影蹲下身,伸手去拉平宁王妃的手。平宁王妃倔强的想要拒绝,被顾云烨抢先一步阻止了。“有劳清影了,母妃,让清影看看吧,回京的路还长。”
顾云烨提醒平宁王妃,固执只会让自己受罪。最终,平宁王妃妥协的伸出了手,让杜清影探脉。探过脉后,杜清影秀眉轻蹙,轻声问:“王妃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平宁王妃的脉象很是虚弱,像是长时间没有进食,体力不济。“头疼头晕,胸闷气短。”
平宁王妃有气无力的答。杜清影看向平宁王妃包裹着的额头,思忖道:“我替王妃重新上药,再用银针针灸,应该能缓解。”
平宁王妃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杜清影动手拆着她额头的棉布,语重心长道:“上药针灸都只是辅助作用,王妃还是要进食,保持心情舒畅,否则神仙也难医。”
平宁王妃是心病,而心病无药可医。闻言,平宁王妃一怔,眼神锐利的看向杜清影。杜清影不躲不避,坦荡的任由平宁王妃打量。“母妃,我去给你拿点心来。”
顾云烨试探道。平宁王妃没有说话,顾云烨转身走向马车。杜清影看了一眼走远的顾云烨,一边上药一边道:“自我摧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就算不为自己,王妃也该为云烨想想。”
平宁王妃这副模样,除了折磨自己外,还折磨着顾云烨,让他也寝食难安,郁郁寡欢。但对于顾云浮和她而言,却并无影响。若不是不忍心看顾云烨一直这样下去,她也懒得管这闲事。毕竟,顾云烨曾经救过她。“你倒是活的通透。”
平宁王妃审视着杜清影,努力的想从她脸上看出点阴谋来。但杜清影面色坦然,并无半点阴谋诡计。“母妃,吃点点心吧。”
顾云烨从车里拿了一包点心,拿出一块递到平宁王妃面前,满脸期翼。平宁王妃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了,顾云烨欣喜之余松了一口气。从昨天到现在,平宁王妃几乎没有进食,顾云烨担忧的也食不下咽,整个人没精打采。“你也吃点吧。”
平宁王妃看着没精打采的顾云烨道。一日而日,他像是清瘦了。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看见顾云烨这般模样,平宁王妃很是心疼。只是她气他不听话,也恼自己没用,无法给他一个良好的出生和强大的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