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帝登位不久,根基不稳,想要肃清所有威胁时,曾想对平宁王和九王下手。得知此事的七公主以死相抗,称皇帝若不顾念手足亲情,那就连她一起杀了,从此做个无手足姐妹的孤家寡人。皇帝对所有人都能狠下心肠,唯独对这一母同胞的妹妹,无法做到赶尽杀绝。最终,皇帝妥协,放过了平宁王和九王。可至此,兄妹感情破裂,时至今日,七公主见到皇帝,都没有好脸。也正因为当年以死相胁时喝了一口毒药,导致七公主损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有孕,膝下只有沁瑶一女。如此,若让沁瑶代嫁,七公主怕是又要以命相抗了。思及此,皇后和顾瑾承都头疼不已。“若无法,就只能让安宁去了。”
顾瑾承抿唇,狠心下论。都是他的看着长大的妹妹,他谁也不舍得,可非要选,那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保住曦月。“唉——”皇后抚额叹息,颇为头疼道:“安宁体弱多病,以她的身子怕是去了漠北熬不了几年。你九王叔从小待她如珠如宝,怕是也要以死相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顾瑾承也无法了。沉默良久,皇后思量道:“旁支里倒有适龄之人,只是身份不够怕是漠北不会同意。”
漠北不是傻子,也并非什么弹丸弱国,此次结盟意义重大,自是要选身份尊贵之人,以示重视的同时,也能加深盟约。反之,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她,随时都可毁约。“此事我会再行斟酌,母后不要过于忧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曦月。”
顾瑾承郑重许下承诺。皇后听了,为他们兄妹情深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无比担忧。而凤宁殿外,将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的顾曦月,俏脸沉凝的转身走了。——六月二十,上京城门大开,街道两旁站满了护城军,肃清道路。顾瑾承与睿王带着礼部官员,亲自出城迎接。申时过半时,漠北的使团队伍出现在城外,顾瑾承亲自将他们迎进城。漠北与西楚交战多年,此次漠北大王子亲使西楚,上京百姓都好奇不已,纷纷挤在街道两边瞧热闹。听闻漠北人强马壮骁勇善战,他们倒要瞧瞧,这漠北人到底长什么样,与他们有何不同?街边茶楼二楼窗口,偷溜出宫的顾曦月,伸长了脖子探长了脑袋,努力想要瞧清楚漠北大王子长什么模样。可她瞧了半天,前面骑马带队的是她两位皇兄,漠北大王子坐在马车里,根本瞧不见。好在天气炎热,马车小窗的帘子卷了起来,当马车经过茶楼时,顾曦月匆匆一瞥瞧见了个侧脸。好像……长的不丑,还有些英俊?没瞧清楚,顾曦月决定溜到驿馆去,寻机会再瞧个真切。这一日,上京热闹非凡。顾瑾承和睿王将漠北使团送至驿馆安置后,便回宫复命。漠北使团远到而来,一路车马劳顿,所以今日在驿馆暂歇,宫宴安排在明日。顾瑾承等人走后,看热闹的百姓也陆陆续续散了。诺尔坐了许久的马车,在后花园中散步舒展筋骨。忽而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墙头上,有颗鬼鬼祟祟的脑袋。诺尔装作不觉,继续散步。见他没有发现自己,顾曦月的胆子大了起来,探出脑袋睁大眼睛,仔细打量花园中的年轻男子。只见男子一身异域装束,身材挺拔健硕,映着刺目的阳光看不清五官,但从轮廓气度上瞧,应当是个英俊的男子。如此,顾曦月稍感宽慰,心满意足的回宫了。察觉到灼人的视线消失,诺尔转头,瞥见墙头已没了那颗脑袋。诺尔扯了扯唇角,心有不屑。都说西楚女子矜持端庄,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左右不过是为了缔结邦交,且娶回去放着吧。——竖日早朝。“皇上,漠北大王子现已抵达上京,随行并无漠北公主,想来是要求娶公主了。”
“臣以为,惠安公主聪慧端良,且已到适婚年纪,配以漠北大王子再合适不过。”
“听闻漠北大王子还未娶王妃,以惠安公主的身份嫁过去,理所应当便是王妃,将来就是漠北王后。”
“宫宴在即,还望皇上早做决定……”在等待漠北大王子抵达上京的这段时间里,众朝臣争论良久,最终决定议和。但因着顾瑾承等人故意干扰,和亲之事一直未定。此时面对众臣紧逼,龙椅上的皇帝愁眉不展,心在犹疑。见状,沈丞相进言道:“皇上,惠安公主身份尊贵,远嫁漠北定然诸多不惯,不如从宗室里选一合适之人,赐以公主封号。”
“沈相所言有理,以漠北多年来对西楚的所做所为,实不配将公主下嫁,从宗室择一人以公主之尊下嫁,已给足漠北颜面。”
“正是,此举也能警示漠北,一举两得……”听着众臣的争论,皇帝头疼不已。这些个朝臣吵起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难决断。“沈相说的轻巧,从宗室择一人,择谁?”
“沁瑶郡主和安宁郡主都已到适婚年纪,且温婉娴雅,身份也是尊贵非凡,再合适不过。”
“陈大人说这话,就不怕下朝后七公主拿着剑在你府中等你?”
朝中老臣都知道七公主的脾性,那可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的主,敢动她的掌上明珠,活腻了吧。被怼的陈大人猛然一窒,末了又道:“那不是还有安宁郡主吗?”
九王性情软弱,总不会生事了吧?“众所周知,安宁郡主自小体弱多病,让她去和亲,漠北那苦寒之地她能熬多久?与直接杀人有何区别?”
“正是,若安宁郡主嫁过去没几年便殁了,漠北恼怒西楚不诚,毁约又当如何?”
“是以,臣以为还是惠安公主最为合适。”
听到这里,顾瑾承再也忍不住了,正想出声时,上首的皇帝抢先开口了。“够了!”
龙椅上的皇帝沉喝一声,捏着眉心道:“此事容后再议,众卿先回府准备宫宴,且瞧瞧漠北的诚意再论。”
皇帝此言,极为有理。众臣恍然惊醒,没有再争论。——长乐宫。顾曦月在精心挑选着晚宴要穿的衣裙。“皇后娘娘到。”
突然,屋外响起唱报声。顾曦月忙放下衣裙迎了出去:“母后。”
“月儿在做什么?”
皇后进入屋内,挥手让宫婢们都退下。“母后来的正好,来帮我挑挑穿那套衣裳好。”
顾曦月亲昵的拉着皇后的手,走到一堆衣裙前。皇后扫了一眼各式各样的衣裙,眉头微皱道:“你可知今日晚宴意味着什么?竟还如此精心打扮。”
“知道啊,漠北和西楚结盟,我做为公主要和亲漠北。”
顾曦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衣裙挑选。看着兴致勃勃不当回事儿的顾曦月,皇后忧心忡忡道:“你既知道,就该打扮的随意些,让那漠北大王子瞧不上你最好。”
“西楚就我一个适龄公主,瞧不上我还能瞧上谁?”
顾曦月抬眸,平静的望着皇后。皇后一怔,随后道:“适龄的公主确然只有你一个,但也可从宗室中择人,赐以公主之名和亲漠北。”
闻言,顾曦月放下衣裙,神色认真道:“漠北遥远苦寒,谁会愿意?”
“圣旨一出,岂有不愿。”
皇后凝神,威严尽显。这是摆明了要强人所难了。顾曦月轻叹一声,拉着皇后坐下道:“母后,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母后可有想过,你和皇兄不忍我远嫁,他人的父母兄弟也是一样。”
“将心比心,该我承受的不应强加给别人。若我一人远嫁,当真能换来整个西楚的安宁,我这一生也算无憾。”
听到她如此深明大义,皇后眼眶湿润,心疼不已道:“可漠北遥远苦寒,你去了怕是诸多不惯。再者,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
漠北距上京有近万里之遥,往来一趟就得小半年,若无要事,定然不会出行。“母后,现下事情还没有定论呢,瞧你这说的,仿佛我明天就要嫁人了一样。”
顾曦月佯装不悦娇闹,缓解皇后的心情。原本心中悲怆眼眶盈泪的皇后,闻言噗的一声笑了。见皇后笑了,顾曦月松了口气,岔开话题道:“母后还是先帮我选选衣裳吧,堂堂西楚公主,总不能被比下去,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此时皇后也醒悟了过来,和亲与不和亲,根本就不在打扮上。是以,做为西楚公主,该盛装打扮的还是要打扮,不论如何,脸面不能丢。——夏日天热,直至申时过半,赴宴的人才陆续进宫。此时斜阳西挂,已过了最热的时候,凉风一吹,带走丝丝暑气和焦躁。杜清影同顾云浮一道,跟在平宁王和平宁王妃身后。自从上次平宁王寿宴过后,平宁王妃便解了禁,这段日子以来,倒也十分安分。因此,今日宫宴,平宁王也允了她一道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