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陆,是一个无法从历史书籍上考究到的时空。它没有现代人类目之所及的幅员辽阔,这里纵横万丈,国家林立,连续几百年来,大小战争不断。没有人会觉得战争是残酷的,是可怕的,所谓成王败寇,在天启大陆人民的眼里,战争已经是常态。一个国家的兴起,一夕崛起,一夕毁灭,在无数双眼中,那只不过是一个个政权的更迭而已,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只不过是政权更迭时落下的一粒灰尘,静静湮没在历史洪流中。记得住他们的,只有他们至亲的家人。孤灯夜豆,长风舒卷。宁儿拿起一件缕金挑线披风,披在白茉音身上,站在她身后,呆呆的也不出声。白茉音坐在一块大山石之上,曲着双膝,已经看着夜空,看了很久,就像一座雕塑。山风抚着她的发梢,衣裙猎猎作响,一直到宁儿将披风给她披上,她的身躯才见动了。她拢过披风系带,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些萧瑟,“宁儿,见过北辰了没有?”
宁儿原本无声无息的站着,听到“北辰”两个字,泪珠突然大颗大颗的砸在了地上,像断线的珍珠。她猛得甩头,泪珠随着她的摇头飞了出去,“没有,没有!”
“为什么不去?”
“奴婢怕见到他,就忍不住了!”
宁儿的唇瓣在颤抖,夏夜的山风吹得她好冷啊!冷得她抱紧了自己,“姑娘,宁儿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
明明出来时,她们还是两个去寻找情郎的女子,怎么人找到了,却不敢相见,无法相见呢?“怕忍不住什么?”
白茉音直视着远方,声音又轻又缓,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藏在里边。宁儿失声痛哭,“奴婢不想背叛姑娘,听神巫门众人说,皇室在三十年前曾经联合大陆屠杀了姑娘的门众,害得上万门众血流成河,流离失所,三十年了,他们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回来……”“我知道,他们都很苦,心里满是恨,所以我应该站在姑娘这一边,痛恨那些让姑娘失去家园的人……”“可是,北辰他什么也没做,王爷也什么也没做过……错的,是他们的上一辈……我这么想,可其他人不这么想……他们,他们这些天,将王爷和北辰抓起来,狠狠的羞辱,奴婢不敢去看,光是听着,奴婢的心就很痛……”大颗的泪珠再次砸在了地上。这一次,还有不肯回头的白茉音,那晶莹的泪珠被夜风吹飞,一直隐没进远处无穷的黑暗。她忍了几天,在众人面前一直冷若冰霜。所有人都以为,白茉音对殇王没有一丝留恋,只有她自己,午夜梦回时,与夜九殇心血相牵的地方,便抽痛得像刀搅一般。像有人拿着一把钝刀子,插进了她刚长好的心脏,慢慢的搅动,剜割……痛得她无法入眠。她把牙咬碎了,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那是仇人的儿子,白茉音,那是毁了你上万族人的夜枭的儿子!”
神巫门做了什么错事?不,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因为他们身负巫术,又不肯效力大周,便被大周编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被诬陷神巫门意图统治大陆,这样一顶看不到边的大帽子,被当年的夜枭狠狠的扣了下来!她的门众,一个一个死在她的眼前,她此刻的眼前不是无穷的黑暗,而是一片一片的猩红,糊住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