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他多想，西北方向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大地随之颤抖，唐绍使了个眼色，一百二十名玄甲军纵身上马，横刀出鞘，动作娴熟至极。论马上作战，他们还没怵过谁！随即营门大开，数千骑兵鱼贯而出，在雪地上整齐的列成阵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唐绍的玄甲军被留在后面。黎明已过，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残月与星辰逐渐暗淡，迎面而来的是成群结队的骑兵，装束整齐，气势汹汹，看样子比两万人只多不少。执失思力右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压住李成元的肩膀，故作轻松的道：“小兄弟别害怕，对头来的人多，但我的弟兄们也不是软柿子，大不了拼一下子，谁怕谁啊。”
【少扯，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更合适。】李成元摇了摇头，明显能感觉他的手在颤抖，应该是来了棘手的角色，下意识问道：“首领阁下，对面来的是谁，你认识吗？”
闻言，执失思力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道：“王庭的精锐之一，鹰师，领军的叫哈日勒，是颉利可汗的心腹。”
李成元没听过这个人，但不敢轻心怠慢，能被执失思力郑重以待的，肯定不是寻常的小鱼小虾。就在此时，那支突厥骑兵忽然勒马停下，排成整齐的队列，挥舞着手里银亮的弯刀，嘴里叽哩哇啦的怪叫，无论是人数还是气势，都压了执失部的族人一头。“哈日勒将军，什么事劳动您大驾光临，亲自走一趟？”
输人不输阵，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执失思力骨子里并不怯弱，纵马单骑冲出，以熟络的语气问道，显然来的是旧相识。对面的，打头的是个九尺挂零的大汉，浓眉鹰目，面若重枣，颔下一捧络腮胡子，整个人孔武有力，倒不辱没将军的名头。如果仔细的看，昨天登门造访的使者巴伯奔就在他身边，正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能有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显然少不了他在颉利耳边的‘美言’。“将军，执失部不尊可汗的号令，还敢公然聚兵抵抗，看来是早有反意，我知道你与执失思力交情匪浅，但公事公办，你可不能手下留情啊。”
“哼，本将自有主张，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领军的哈日勒是个正直汉子，很瞧不上巴伯奔的行径，升官发财，全靠那一张巧嘴，体贴上意。说着，他挥舞马鞭来到阵前，见到执失思力爽然一笑：“老弟，好久不见了，等会儿咱俩喝几杯，叙叙旧情。”
“哈日勒将军，你兴师动众的来，目的怕不是找我喝酒这么简单吧？”
执失思力直截了当的道。哈日勒咧嘴笑道：“老弟勿怪，有些事身不由己啊，可汗对你很有意见，让我问个明白，你是不是想学回纥与薛延陀那样，跟他对着干。”
“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大丈夫忍一时海阔天空，不能因为冲动，搭上全族人的性命啊！”
后半句，隐隐有威胁的意味，今天的事如果能善了，他自然乐见其成，若是执失思力顽固到底，他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明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可执失思力并没有松口的打算，斩钉截铁的道：“将军，好意心领了，我虽人微言轻，但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我部虽然人马稀少，可没有一个怕死的。”
“你这.”闻言，哈日勒不禁皱眉，他没想到故友如此不听劝，一旦交锋，胜负显而易见，何必执迷不悟呢？好在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没有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因为这属于草原内部矛盾，不管哪一方取胜，消耗的都是突厥的力量。所以他在等，等执失思力自己想清楚厉害关系，为了几个中原人，和大可汗分道扬镳，不值当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从遥远的东方露出半边脸，预示着清晨的到来，随之磨灭的是哈日勒的耐性，但念及旧情，他最后问了一遍：“执失老弟，我给你的时间足够多了，真打起来，后果你比谁都清楚，难道非要我大义灭亲吗？”
“只要交出那几个酿酒的中原人，让我把他们带回王庭交差，我会在可汗面前替你斡旋，不会有事的。”
谁知，执失思力仿佛铁了心，加上这几年对颉利可汗的不满，全部在此刻爆发：“多说无益，你大可放马过来，可要我出卖朋友的代价保全自身，想都不要想。”
“唉，那我就没办法了。”
忠言逆耳，哈日勒觉得自己做到了仁至义尽，再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转身一挥手，那两万鹰师瞬间摆出冲锋的姿态，锋利的弯刀映出了一片白光。与此同时，执失部的牧民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恰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骑马飞奔而来，由于不习惯，中途差点摔下去，拼命挥舞双手，大喊：“慢着，慢着！”
“小兄弟，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一回头，执失思力顿时慌了神。来的正是李成元，先前的对话，他全听明白了，那个叫哈日勒的将军目的就是要他带回去。虽然不想被禁锢人身自由，但以两万人的部落，对抗两万人的精锐，胜算低到了忽略不计，或许说必败无疑。既然如此，何必让一族的人陪葬。到了阵前，李成元行了个按胸礼，轻声问道：“将军阁下，如果我跟你走，你是不是就不为难这里的人了？”
哈日勒瞪圆了眼睛，被眼前的一幕搞愣了，大战在即，一个孩子来捣什么乱？话虽如此，但他耐着性子问道：“小娃娃，你是谁？”
“呵呵，你要找的人！”
李成元笑着回答，眸子深沉似古井，一点看不到胆怯的样子，表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这么说，你会酿酒，而且是那种烈酒？”
哈日勒难以置信，打死他也想不到，传的沸沸扬扬的中原烈酒，居然出自一个小孩之手。“没错，就是我！”